他们对酒当歌, 人生几何,述尽不平事, 展望于未来,无所不言,无所不谈,如同塞北最孤高的雄鹰,即使辽阔如塞北的沙漠和草原,却依旧不满足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们惺惺相惜,即使知道对方的身份是烁朝的皇子与将军, 知道对方是戎部最受宠的王子,而那时戎部正与烁朝边境摩擦不断, 但他们却依旧亲如兄弟, 两相情谊也未有丝毫的影响。
直到, 几人来到了戎部,见到了传说中幕轲口中常说的未婚妻。
月璃,如月般皎洁,柔和,美丽,让每一个人见着她时都感觉有些不真实,她是戎部的第一美人,也是上天送给戎部的瑰宝。
不似普通的戎部女人那般粗犷,她的身体里流淌着汉人的血脉,冰肌玉骨,摇曳生姿,再是柔软不过,像是江南水乡婉约的女子,所以她是与众不同的。
尤其是她那惊人的美貌,足矣让任何一个见过她的男人沉迷深陷,甚至是疯狂,而永靖帝自然也是没有例外。
他的渴望在见到月璃时便开始,日益堆积,终于有一日他彻底爆发了。
趁着戎部老王驾崩,浩大的一次内乱,永靖帝趁乱将月璃掳走了。
连带着掳走的还有好友的一颗真心,他们连夜赶路,待幕轲再发现时,永靖帝二人已然退回了烁朝境内,得知此事后,幕轲几欲疯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奉为知己的好友竟然抢走了他的妻子。
可正值内乱,夺权的关键致使他怎么也脱不开身,于是乎他做了一个令常人难以想象的决定,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王位,将手中的政权尽数交由大王子手中,助他夺得了王位,而交换的条件便是答应他起兵与烁朝一战,帮他夺回被掳走的妻子。
然而世事难料,让幕轲没想到的是,夺取王位成功的大王子却临时反悔,不仅没有依言完成幕轲当初所提的条件,还落井下石,趁着幕轲一部势微,夺取其全部的政权,并且还命人追杀幕轲,势要将其斩尽杀绝!
“没想到吧!”
抬手扼制住咽喉,看着眼前沧桑不已的男人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幕轲的脸上闪过一抹疯狂。
“没想到吧,栾川,本君没有死成,若不是昔日的那些手下拼死相护为本君杀出一条血路,不然,本君今日还见不到你呢!”
五指还在不断的收紧,此刻的男人已不复方才的平和,他看着在自己手下如同蝼蚁一般的男人,带着些不甘。
“为什么,栾川,本君将你们当做知己兄弟,你们就是这般对我的!”
“咳咳咳...”
本就已被折腾的半死的栾川,此刻再被幕轲这般大的动作摔飞出去,刚落地时便自口中喷出了一大股的血雾,已然只剩下了一口气。
而得知了这般天大的秘密的沈幕一时竟还没反应过来,表情错愕,连带着眼神都还有些呆滞,然一旁的沈苍檀却已是先怒言开了口,“你在胡说些什么?休要污蔑皇爷爷!”脸上尽是不相信的神色。
“胡说?”
闻言的幕轲只是一笑,他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玩味一般的道,“栾川,你说本君究竟有没有在污蔑呢?”
而闻言,他也只露出了一个苦笑来,他怎么会不知呢,知己好友,以真心换真心,他都懂,可是他不仅是眼前之人的好友,更是君王的臣子。
他出身栾家,名门望族,作为烁朝的子民,他们世代效忠于皇室,所以在永靖帝提出要将月璃带回烁朝时,他虽有犹豫,但还是选择了妥协,因为他作为臣子永远不可能拒绝君王要求。
忠义难两全,在选择帝王时,他便知道与幕轲的兄弟情义就此断绝,他知道自己对不住他,所以多年来的愧疚让他不断的自我折磨,分明才过而立,便已花白了头发。
也因为愧疚,自永靖帝死后,他便自请了调令,远离京都,千里迢迢来到荒凉的边境之地镇守,以此来减轻些罪恶。
常年累月的风霜让他的面容更是苍老不堪,狼狈不已,叫人根本难以想象,曾经的他也丰盛俊朗,自成风流。
可他也知道,仅是如此却依旧不足以赎清他的罪恶,所以他再度抬首,看向眼前之人的目光里是异常的认真,他缓缓道,“你杀了我吧!”
像是解脱一般。
然幕轲闻言,却是忽的笑了开来道,“杀了你?”
目光凌冽,“哪有这般简单,本君要的是你生不如死,就像他们一样!”
幕轲眸色微沉,眉眼间皆是满满的恶意趣味,甚至夹杂着些疯狂。
“当年,待我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时,转眼我便听说了那厮迎娶月璃的消息,我不甘心,为何我这般的惨,他却稳坐高位,享受一切,所以我想,我一定要报仇!”
“多年来,我一直联系旧部,集结军队,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伤没受过,即使是快要断气时,一想到这刻骨的仇恨,咬咬牙我还是硬挺了过去,只为了有一日能够攻上京都,再次将月璃给夺回来!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啊...”
幕轲猛地睁大了双眼,目眦欲裂,几乎是咆哮着出声的,他道,“本君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本君准备好了一切,将要把月璃抢回来之时,她竟然死了,死在一个冬夜,明明最怕冷的她却死在一个冬夜,多么可笑啊!”
“从那一刻起,本君就发誓,一定要让害死月璃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他笑道,“你知道为何自沈岚君后,皇室的子息便日渐稀少和容易凋零吗?那全然是因为本君,沈岚君怎么也不会想到本君曾经的母族最擅长的便是制毒与蛊,而本君又深的母妃的真传,为了他们,本君特地制了一种名为「虚空」的蛊毒,他们无色无味,若不仔细根本察觉不了!”
“每日,本君便命人将这蛊毒置于他们饭食中,熏香内,用量极小,但日积月累,他们便成了剧毒,彼时就算被发现,却也无济于事了,因为那毒已然深入骨髓,就连最好的医师也是束手无措,就算有侥幸之人,但也绝记活不过三十岁,越来越虚弱,生命力自身体中一点点的流失,他们也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死亡,却毫无办法,既有趣又残忍!”
“这正是本君想要的,本君并不急于让他们死,要的便就是让他们生不如死,夭折,早死,或是胎死腹中,这全然是本君的报复!”
“对了,栾川,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君王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幕轲忽的激动到,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愉悦,然说出的话却那般的残忍。
“沈岚君与他们不一样,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本君的好友,所以本君给他的并不是「虚空」,而是本君母族最恶毒的禁蛊「断肠」!”
“哈哈哈,本君太想让他死了,所以等不起「虚空」,你知道吗?「断肠」之所以会被本君的母族视为禁蛊,便就是因为它蛊如其名,凡中蛊者便会感觉到身体内肠肠寸断,生不如死的痛苦,且这痛苦还会持续七七四十九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没有解药,只能等死,其狠毒方才被归为了禁蛊!”
像是听见了最美妙的歌声一般,他有些陶醉的道,“直到现在本君还能听见沈岚君临死前那日夜痛苦的嘶吼,没有什么比这还要再美妙的声音了!”
他如此说着,虽在笑,但落入旁人眼中便像是恶鬼一般。
沈幕不言,虽面上表情不变,但心下却早已是惊涛骇浪,他从没想过原身的母妃竟然是原身的父皇夺得别人的妻子,这让从没在意过原身身世的他感觉到奇异,还有那早死的一众皇兄们,他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争权而亡,如今看来却不是...
虽觉得可悲,可无论如何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要远离这人,因为这个男人太过于可怕...
而反观一旁的沈苍檀,此刻已然是一脸惊愕,表情在脸上不断崩坏,许久他才怒吼一声,“你好生恶毒!”
满满的指控,而沈幕在听见这一句时,心下也当即漏跳了一拍,生怕眼前这大魔头又要发什么疯,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却没有,反而还大笑了起来。
“恶毒?”
“对啊,本君就是那大恶之人!”
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他缓缓道,“后来,宫里的人死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就要死光了,而沈岚君也快要绝了血脉,但本君却觉得越来越无趣了!”
他笑得邪肆,“所以本君后悔了,死一个皇室又怎能平息本君的怒火呢?本君要的是整个烁朝都替我的璃儿陪葬!”
幕轲转身看向殿内的众人,如同野兽盯着猎物一般,执着而又疯狂。
“所以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忽的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殿中的沈幕身上,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莫名的戾气滋生,他阴恻恻的道,“那么,便先由你的血来祭奠本君的璃儿吧!”
这事发突然,任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沈幕表情微惊,而顾铭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就在幕轲欲要动手之时,身后却忽的发出了两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