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有必要吗，”他又换了盆水过来，皱着眉仔细给他缝合伤口，“就算打胜仗能让你立功，命没了，你再大的荣誉也享受不到。”
还不如开口求下他。
只要季潮云肯乖一点，对他姿态放软一点，平步青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慈觉得他臭着脸嘴上叨个不停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你觉得我是为了立功？”他漠然问。
陆朔给他缝合好腹部的伤口：“难道不是？”
青年嗤了声，似乎懒得和他多说，冷淡道：“算了，像你这种只知道杀人越货的海盗懂什么。”
房间随着他这句话安静下来。
陆朔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盯着他的伤口，沉默了会，然后说：“我是不太懂。”
他语气里罕见的出现了些许迷茫。
他的父亲也是如此。
明明可以留在繁华的首都星安稳晋升，却非要上前线，落得一身伤不说，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军部对他的无端指控，全家被杀害，死都不瞑目。
有必要吗？值得吗？
而且沈慈和他父亲又不同，他已经见识过了军部的腐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陆朔无法理解。
沈慈盯着他脸上晦暗的表情看了会，又转头看向窗外。
外边是一片荒芜平坦的土地，宽阔展开，他们所在的军事基地维度较高，夜晚的星空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不远处，几个士兵的身影时隐时现，正在收拾残留的战场。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陆朔，你有想保护的人吗？”
陆朔没有说话。
他是在从海盗堆里厮杀出来，只知道要想好好活下来，就得去争，把别人踩在脚下，不计任何代价，保护对他来说只是个愚蠢的词。
沈慈没有太在意他的沉默，他眺望着远处的星海。
“我有。”
青年开口，他的嗓音清冷但坚定。
“我希望我身后的帝国百姓再也不用受虫族和海盗侵扰，每天无忧无虑、自由放松地生活在帝国的土地上。”
“为此，我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慈脸上还带着疲惫，但眸光却散发出极亮的光彩，宇宙星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使他此刻看上去耀眼极了。
对比两个月之前平静一潭死水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陆朔给他包扎的手顿了顿。
“可那些人和你有关系吗？”过了会，他问，语气里带着不解，“你守护他们你又不会得到好处。”甚至他们连你是谁可能都不知道。
听了这句话，沈慈转眸看他，嗤笑：“你眼里就只有利益吗？”
“是不是在陆首领看来，人与人之间只有冷冰冰的利益关系？有用的，就榨取最大价值，没用的，就弃之如敝履？”
陆朔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沈慈收回目光，重新转头，依旧远远地眺望着星海。
他抬了抬下颚，开口：“那边，是首都星的方向。”
陆朔不明所以地跟着看过去。
“上面和平安定，父母可以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吃饭聊天，朋友可以在一起嬉笑打闹，学生只用发愁今天作业要写多少……他们都不用为死亡害怕、担心，只要高兴活在当下就可以。”
沈慈声音缓慢：“我想守护这样一幅景象。”
“仅此而已。”
陆朔一顿，他重新看向沈慈。
此刻的季潮云眼底微微泛着亮光。
很耀眼。
仿佛站在盛大的阳光下，坚韧有力，可以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一直昂扬地向前走。
陆朔手指轻微蜷一下，心底泛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像阴暗湿冷处待久了的生物骤然见到阳光，皮上泛起刺痛的焦灼感，但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看向站在阳光中心的人。
几乎有那么一刻，他想开口问，我也会在这个被守护的范围里吗？
陆朔当然没有问出来，想也知道问出来后只会得到沈慈的一声冷笑。
他看着沈慈，忽然心底生出了一种渴望。
他想去看看这个人心底所追求的理想到底是什么样的。
【叮——】
【反派黑化值-10，目前黑化值为6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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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恶犯（八）
陆朔离开了。
对于这件事, 沈慈倒没有太大的惊讶。
“嗯？”他嗦了口营养液，听888汇报，“他去了E11星？”
E11星和W13星一样, 也是边境星球，一个方向在东, 一个方向在西, 也都是面临虫族的不断侵扰，条件艰苦。
陆朔将自己身份变成了一个新兵，从那边军队的最底层做起, 开始日复一日的训练，演习，打仗。
888有些看不懂：“宿主，拯救对象这是在做什么呀？”
沈慈看着远处星海, 手指轻点下桌面, 说：“大概是好奇。”
好奇为什么父亲，季潮云都这么热爱军队，待在前线不肯离开。
所以自己去找答案了。
这个世界的陆朔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想到一出是一出，直接跑去参军倒也不算意外。
他从小在血腥残忍的海盗环境里厮杀滚打, 当上首领后手下人又对他战战兢兢, 从来没体验过正常的同伴情谊，这次去正规军队倒是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沈慈一向认为一个健康的人格需要亲情的、爱情的、友情的等等多类情感组成, 对此没阻拦, 不过仍然吩咐888要时刻关注那边的动静。
怎么说都是自家爱人, 沈慈还是有些不放心。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年。
两人一个在宇宙东边, 一个在宇宙西边, 倒是保持相同的战斗频率。
中间陆朔有传简讯回来。
刚开始都只是些和以前一样调笑的话，看起来没怎么把军队的事放心上，只是抱着种玩玩的心态，不过一年后，开始渐渐起了变化。
“今天有一个士兵死了，他和我是一个队的，很吵，我挺烦他的，但见到他尸体时，我却沉默了很久。”
“他和我说过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正在等他回家，可现在，他却永远见不到他的女儿了。”
“季潮云，以前我不明白别人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好像隐约明白了点你的想法，那是不是这样的一种感觉，虽然这个人毫无价值，但你见他死去的时候，却仍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某处被带走了，算不上难过，但有些空落落的，不太高兴。”
……
看着这些简讯，沈慈笑了笑，知道他的心境在发生缓慢变化，不过碍于人设一封都没有回。
陆朔也不太在意，依旧时不时给他发来，简讯的语气从轻挑，漫不经心渐渐变得沉缓，安静。
这期间，他的黑化值也缓慢降到了50。
这天晚上。
三年里，沈慈凭着军功晋升为了上将，他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房间的灯就唰一下全部暗下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躯从背后贴上来，劲壮的手臂将他牢牢锢住，熟悉的气息传来。
“季少将，不对，现在应该应该称呼季上将了，”男人轻笑的声音在他后耳根处响起，浅浅咬了下他后颈皮肤，“我很想你。”
沈慈轻微发出声闷哼，他刚从洗完澡，上身赤/裸，男人将他背对着圈进怀里，亲吻一下又一下，流连的从后颈一直落到光裸的脊背，再至后腰。
感觉到沈慈敏感的轻颤，他轻笑声，然后直接把他打横抱起，走向床铺。
沈慈反抗挣扎了几下，被陆朔制住后，也就随他去了。
一夜无眠。
早晨，光束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投进来。
沈慈半侧身蜷在床上，眉轻动了一下，眼皮缓缓睁开。
“醒了？”陆朔将他搂在怀里，见他睁开眼，低头亲了亲他脸颊。
沈慈睁着眼，没有说话。
他露出来的光裸皮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吻咬痕迹。
陆朔笑了笑，手指勾起他的一缕头发揉捏搓玩，这三年里沈慈头发没时间打理，长了不少，齐至颈肩，散开来时显得黑直漂亮，触感也柔顺极好。
“还是不理我？”他问。
鬼才理你。
沈慈木着张脸。
三年没开荤，陆朔昨晚兴奋到不行，弄他弄得又凶又狠，跟条疯狗似的，他现在只觉得哪哪都累得厉害，根本不想和这个罪魁祸首说话。
青年表情平淡，又重新闭上眼假寐，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陆朔勾着他的发丝又玩了会，心里有些酸涩鼓胀。
这三年他渐渐领会到了点沈慈一直在追求的是什么，对世界的认知也发生了些变化，行事变得宽和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偏激残戾。
但只有这个人。
陆朔垂下眸想。
只有这个人，他还是怎么样都要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