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没事儿,怎么方便怎么来,你是老干部嘛,我们都理解。我发你一些注意事项,按照我这些注意事项,保准你几天就有男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还差不多。萧声声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关了手机躺下。又是一天结束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重复的通告,熟悉的人,流逝的光阴。朦胧间,萧声声突然想问自己,你为什么活着呢?你一个没有欲望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的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为了养老。萧声声闭着眼睛嘀咕,老干部这个词是多么有迷惑性,有了这个词,她能掩饰一切失败的羞愧,掩饰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掩饰自己几乎为0的朋友圈。
她连自己都迷惑在其中,不能自拔。
在出发的那天早上,萧声声收到了她请的佛牌。此时距离她和微商美人儿夜聊才不到半月,按照微商美人儿的说法,在这半个月里,泰国大师请了九尾狐入驻,给佛牌开了光,她闺蜜亲自去泰国一趟把佛牌请了回来,这可是正品九尾狐佛牌,佛牌里还有一撮九尾狐尾巴上的毛。
萧声声拿起那块佛牌的时候,那撮毛就飘在佛牌下边,晃晃悠悠地,彰显着这佛牌和其他佛牌的不同。
萧声声正在收拾衣柜,顺手拿着那佛牌和自己冬天大衣上的真狐狸毛领比照了一下,心里不由感叹,这年头义乌制造是越来越不行了,出口转内销这活计,迟早得被东南亚抢过去。
只能说花钱买个安宁。萧声声顺手把佛牌往兜里一塞,她急着赶高铁。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拍摄地离c市市区还有些距离,草台班子没几辆车,萧声声不想等,拜托方芳的朋友来接送一趟自己。方芳的朋友在c市开着一家规模不错的茶馆,来往的人多,各种轶事奇闻也多。说到c市那处宅子,也有说不完的故事。
可惜萧声声不怎么听,她在看第一期的台本。
“那处宅子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地方,要说稀奇的话,就是那块地特别旱,我家从爷爷辈起就是c市老土著了,我爷爷说从前那里也不旱,也就几年前起吧,那块地就开始旱得不行,我们这市区哗啦啦的下雨,那里竟然艳阳高照。那宅子附近的村民有北方嫁过来的,说这在他们家乡,是旱魃在作祟,要打旱魃。第一年还没人信,第二年这天气越来越怪,那附近村民就从北方请了人过来打旱魃,这打旱魃也不是个能见光的事儿,说是要找坟头不长草的新坟用木桩子把坟钉死,再放火烧掉。你说现在都是火葬,哪里来的新坟?所以这旱魃也没打着。倒是三年前,有个地产商想拿这块地,过来转了一圈,接着这地方竟然开始下雨了。到了现在,虽然还是旱着,每年总有几滴马尿,比几年前是好多了。”
“所以声声你这回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那句话怎么说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什么打旱魃请天师都没用?地产商去就有用了?还不是因为地产商有钱呗。我就多嘴一句,你要是真遇上鬼,甩他一脸人民币,你看他服不服气。”
“……服气。”
这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萧声声完全无法反驳。可惜她没带多少现金,倒是有一个不少现金换来的佛牌,到时候用这大金牌子砸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鬼砸服气。
除了这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毛的佛牌外,萧声声只带了一肚子唯物主义理论,她念高中时成绩很好,至今还能背几句对立统一规律。其他人却不一样,萧声声到民居的时候,看到有带黄符的,有带四面佛的,还有带降魔杖的——有人问起时,那位叫陈黯的嘉宾还梗着脖子说这是甩棍,说大晚上这荒郊野外遇上野兽能扛一会儿。萧声声心想,这还不如说是降魔杖呢,这附近没什么野兽,派出所倒是好几个,到时候遇上警察,你这管制刀具和人家警棍试试,到底能抗几分钟。
当然她没明说,只默默退到一边,避开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她向后一退,没注意身后,只听到“啊”的一声轻呼,回头一看,却是一张笼罩着半边阴影的,惨白惨白的脸。
第5章 恶女(四)
萧声声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声声,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声声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李贝拉。她站在屋檐下,自建房前头的那盏白炽灯打下来,刚好让屋檐的阴影落在了她脸上。萧声声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论支持者,可还是被她形同鬼魅一般的行踪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不去聊天?”
萧声声记得贝拉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没想到她如今却比自己藏得还深,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躲在了阴影处。
贝拉笑得有点勉强:“坐了大半天的车有点累了,歇口气。”
“哦。”
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一个语气词后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今晚早点休息。”
“对了,声声。”贝拉犹豫片刻,说,“你带了什么驱邪的东西吗,我不知道该带什么……就一个也没带。”
“没事,我也没带。”萧声声完全没把那佛牌放在心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都是人臆想的吗。”
“我也觉得没有,看他们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
“信则有不信则无,没什么异类不异类的。”
“总觉得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声声,我听说要合住,不如我们两个一起住?要不每天听他们念叨又搭不上话,多尴尬。”
“嗯。”
这是李导早就嘱咐过的,既然贝拉主动提了,萧声声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回头看看院子里,连导演和制片都去凑热闹聊天,萧声声知道今晚是没法做正事了,她去后勤那里打了个招呼,让后勤把自己和贝拉带到事先安排好的村民家里。
这户村民姓王,家里是一栋自建的四层小楼,老两口和二儿子一家分别住在二楼三楼,一楼是厨房和储藏间,第四楼是阁楼间,堆着一些杂物。节目组要安排人进来,这家人便把三楼腾出来几间房,萧声声和李贝拉是女嘉宾,男嘉宾和工作人员礼貌地把带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她们。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王师傅一家人都睡下了,就老太太一人还等着她们,在告诉她们如何用热水,哪里晒衣服后,老人家就去睡下了。萧声声推开卧室,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大床时,顿时有点尴尬。
她竟然忘了这茬!
贝拉倒是比她大方多了,她把行李提进来,对萧声声说:“我困了,先去洗澡,你呢?是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里洗还是外面的卫生间里洗?”
“我去外面洗吧。”
贝拉的行李有两个大行李箱加一个黑旅行袋,自己只有两个行李箱,萧声声想贝拉可能得理下行李,便自己找出了换洗衣物去洗澡,等她洗完澡洗好衣服回来后,看到贝拉已经换好睡衣靠在床头玩手机了,床上是两床空调毯,中间隔着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
其实还好。萧声声洗完澡后,尴尬也消弭不少。当年她对贝拉本来就是单恋,没说出口,也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现在都过去了,她早放下这一切,又何必为这点小事拘谨。
“你擦了什么东西吗?挺好闻的。”
照例护肤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时,萧声声突然闻到一种异香,这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有点像檀香,又没有檀香浓烈。萧声声本来并不准备问,可这香味着实勾人,她忍不住又用鼻子嗅了两下。
贝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有吗?”
“真的有,非常好闻。”
“哦,大概是我这衣服染上衣柜里熏香的味道吧。”
“这样啊。”
萧声声本想问一句什么牌子的熏香,看到贝拉关上手机准备睡觉,便把话吞了回去。
她躺上床,盖上空调毯,贝拉关上了灯,漫长的一夜,就这样开始了。
萧声声也乏了,头一沾上枕头,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便缓慢下来。前半夜睡得倒踏实,后半夜开始,她便觉得有些吵了,门外一直有人在走动,开始她以为是那群话唠聊到了大半夜才回来,后来她听到一声妈妈,才意识到那不绝对不是节目组的人。那个小孩一直在门外跑来跑去,妈妈妈妈的叫着,吵得萧声声几次想起来,后来萧声声听到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再然后,萧声声又睡了过去。
她记起来这层楼有冰箱,心想大概是王奶奶的孙子半夜偷偷起来拿吃的。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鬼机灵,连半夜起来偷偷吃零食都想得出来,真是厉害。
好在这小鬼头没吃多久,萧声声第二天起床时,依然精神抖擞。王奶奶在楼下叫他们:“都起了吧?下来吃早饭。”
家里来了明星,就算是十八线明星,对这些村民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光荣。萧声声和贝拉等人一起吃早饭时,王奶奶掏了个本子出来:“我儿子媳妇昨天等了你们一天,就等着你们过来,结果你们晚上才来,他们都要上早班,所以昨晚先睡了。早上他们又要赶早把我孙子送亲家那里去,没来得及和你们要个签名。这签名的任务就落在我老婆子身上,我替我儿子媳妇谢谢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