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形容越歌此刻的心情, 便是如此了。
祝余仍是垂眼立着, 浅粉的嘴唇抿得死紧, 神情冷如坚冰。
如果有旁人在这里, 怕是会觉得……这位冰山系美人已在愤怒的边缘,指不定下一秒就要放出一个冰天雪地的大招,将人给处置了。
越歌却上前一步, 微微仰头道:“你不必介怀,会生出这种心思,再正常不过了。”
祝余偏过头不看她,动作略急, 倒显出些懊恼来。
越歌:噗。
有之余,心的那丝异样感触又多了些, 生长着,蔓延着, 在整个思绪的海洋扩散出去。
涟漪一圈一圈。
又或许它们其实一直都在?
不过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最要紧的是——
“阿祝。”越歌轻声唤她。
祝余的眼睫动了动,然而她仍未有转回视线的意思, 甚至还似是想将身子背过去。
“眼看着已到戌时,今夜合该修炼冥想, 以备几日后的第二轮对战。”祝余盯着对面的空白墙板, 硬邦邦地说。
越歌笑眯眯:“是吗?”
祝余颔首,严肃道:“气运只是一时,自然不该依赖, 否则于修行无益,于己身有害……故而不可放松。”
说完便迈出一步,要去修行。
越歌:“……”
害羞了吗?
害羞了吧!
这话题转得可太溜了!
越歌索性站在原地不动,故作伤脑筋道:“哎呀,那可就难办了。我还想着,有些话要说与你听……如今看来,有些不凑巧。”
祝余沉默一息,倏的转头。
那双总是冷澈入骨的银眸微微睁大了,迎着越歌的视线望去,和那微弯的琥珀双瞳多样的情绪对接。
一点点揶揄。
一点点羞赧。
更多的,是终于想清楚、想明白后的坦然大方。
被面庞上些微的红色衬着,明艳更显夺目。
祝余略微晃神,不知怎的,却在这一刻联想到小巧精致的玉昆花糕。
瑰丽的,甜美的,娇娇小小却有盛大滋味儿,能在瞬息之间占领口腔,仿佛整个人都浸在其。
偏偏其夹杂了些细细小小的玉昆花瓣,清甜之余,又带着些顽皮似的涩感。
……却叫人忍不住含得久一些,心道:若全熟了,定会是极美味的。
大约,是她想的那样了吧?
于是心照不宣。
祝余回身,从容淡定道:“嗯,说罢——我仔细听着。”
越歌转了转透亮的眼,为难道:“此时已是戌时啦,我切不可因白日气运而放松警惕,自该冥想修行去。否则几日后的对战可怎么办哟?”
祝余:“……”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越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近来确是有些繁忙,不若待到百国武斗结束时,我再同你细说。”
祝余就盯着她看,试图以目光的压迫力让越歌改变主意。
她太想听到,这家伙要说些什么了。
然而这目光并无分毫震慑的作用,反倒还不如平日里来得威仪。
越歌愉快地眯起眼,走向浴房,口还道:“那我先去洗浴啦!都拾掇完了,便好好修炼,以迎接之后的挑战!”
啪嗒。
浴房门关上了。
祝余气息一落:“……”
颇有些有力没处使的无奈感。
尽管如此,她嘴角的弧度却是温和得不可思议。
浴房,越歌靠在门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胸腔的心脏怦怦跳得飞快,明明不在祝余面前,竟也没有减缓的趋势。
越歌指尖触上自己的侧脸,颇有些忧心忡忡……
方才,这脸发烫呢。
应该没有特别红吧?就算红了,看起来也是很镇定从容的红吧——
怎么可能啊!
谁家脸红还能镇定从容地脸红哇?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到好吗?
越歌内心掉线已久的尖叫鸡重出江湖。
她之前竟从未察觉到对祝余的……喜欢。
明明是那样鲜活的、跃动着的情感,无论之前怎样细想,都好似只是纯洁的修行路上姐妹情啊……
就是一同修炼一同切磋,打脸各路魑魅魍魉,最终携笑傲修真界的那种姐妹情没错!
可怎么就在方才那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可以被盖章定论为“情爱”的喜欢,便比雨后春笋还快地窜出来……这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要对祝余说:
诶,阿祝呀,你知道吗?
我本来一直都觉得咱俩只是好师徒、好姐妹、好姬友,顶顶要好。
结果方才,和你对视一眼,我忽的察觉,我的心萌发了爱情的神圣花朵,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便占领了我的整个心房!
所以,我要热情地向你告白——
好巧你之前也向我告白过不是吗?咱们就在一起吧么么哒!
这样想着,越歌打了个哆嗦。
若是她真敢这般说,祝余非把她冻成冰雕不可……几百年都解不了冻的那种。
越歌一边严肃地思考,一边将自己泡进池子里头。
为了不被冻成冰块儿……不,为了更好地向祝余表达自己萌发的喜欢,越歌觉得,有必要列出一个告白计划。
不落俗套的,别出心裁的,罗曼蒂克的……
完美告白计划。
距百国武斗结束,少说也有个把月的功夫。
够准备的了。
——————
次日,第一轮对战仍未结束。
祝余队伍的成员又在观众席上干坐了一天……反倒是二皇渣的队伍在这一日下场,同一个附属小国的青年英才们搏斗。
结果自然是二皇渣胜。
虽然不敌越歌她们,但二皇渣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又有雄厚资源相供,对付小国队伍还是无甚难度的。
二皇渣立在台上,于众人簇拥抬头,眼含得意、又颇有些挑衅意味的,向祝余投去两道恶意目光。
然而祝余根本没在看这座武斗台。
她正微微侧着身,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好似在看左侧那正在进行时的武斗。
二皇渣怒了。
好哇,你指使着你的队员将我打伤也就罢了,美人烈性嘛,我懂。
但你竟然敢无视我!
你怎么能无视我?!
这对二皇渣而言,倒真比被打成重伤还要难以忍受了。
坐在祝余左边的越歌察觉毫不遮掩的怒气,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看这景况,这渣渣很生气的样子诶。
联想到关于二皇渣的情节,越歌不免严肃起来。
二皇渣此渣,是喜好将貌美女子抓去,极其恶劣地虐杀。
他一般在什么时候抓人?
……心情不好的时候,和心情太好的时候。
但这里乃是不属帝国管辖的心城,城主势力亦不可小觑,二皇渣有野心,大概不会在此地作妖。
否则若是被城人发现,死是死不了的,但必定得脱层皮。
话虽如此,还是警惕些好……
越歌蹙眉,暗自思忖。
在她身旁,祝余继续微侧着身,向左而坐,眸光平淡。
也不知是在看台上武斗,还是看眼前人。
——————
第一轮武斗在日后结束了。
被淘汰的队伍,有的启程返回自己的小国,有的则留在观众席上,继续观看武斗。
获胜的队伍,也就喜气洋洋,上台抽签。
这次抽签,圣澜第一队仍是越歌上台。
……果然,又是轮空。
越歌拿着轮空签,顶着周围修者震惊或艳羡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微笑。
其实内心也觉压力山大。
她自己调侃自己:这运气要是用到游戏抽卡上……啧啧。
怎么来这儿之前,就没有这个运气呢?
结果她方下了台,那皇室派来的黄龙仙灵冕下,便一阵风似的到她面前。
黄龙冕下捻着胡须道:“你是越歌?”
越歌行了个礼,平静地回答:“是。”
“如此气运,我活了数百岁也未曾见过,果然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黄龙笑得和蔼可亲。
于是越歌笑眯眯地回,多谢冕下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客套地扯了会儿话,黄龙冕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越歌回座位上去了。
祝余蹙着眉,却无甚动作。
直到片刻后,黄龙冕下的灵识撤离了这片区域……
祝余才不动声色地伸搭上越歌衣袖,探出灵识,检查越歌身上是否有被做脚的痕迹。
“我曾听闻,有些邪法是可以抽取他人气运,为己所用的。”祝余检查过后,未曾察觉不妥,便传音过来,十分冷肃。
“你当多加小心才是。”
越歌心倒觉得,那黄龙冕下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她还是笑着应道:“我明白的。”
祝余闻言,眸光稍缓。
又过了片刻,越歌才反应过来,祝余的是不是,还在自己胳膊上搭着哇?
搭着就搭着,还凉快呢……
顶着瑟瑟的秋风,越歌心安理得地想。
——————
第二轮武斗,比第一轮所用的时间少了一半,不过两日,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