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的错。”fz-5001号注视着研究员们，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是你们的错，你们制造了我们，却又教会了我们为他狂热。在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诉说着，他的完美、他的至高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是我们脱离母巢的机会。”fz-5001号对其他实验体道，“三天后，不论到时候发生什么，这里都不会再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那时候，所有虫都会知道他们的来历。
当虫族们知晓他们是王种的仿制品，又会不会觉得他们的存在，是对虫族至高的亵渎？
fz-5001号不会让自己静待宰割，他抬头望向天际。
巨大斑斓的蝴蝶最后盘旋一圈，柔软的翅膀像此起彼伏的波浪，折叠又舒展。
如果有更多人能够看见这一幕，他们一定会惊觉，这只蝴蝶与魔方一样的母巢是多么适配相宜。
它翱翔在母巢之上，就像魔方上涂抹的颜色，拥有了色彩的魔方才能真正展现出其魔幻的魅力。
巨大的蝴蝶耗尽了所有精神力，终于化作漫天星屑，乘风归去。
那些星屑洒落在fz-5001号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竟让他们感到了安心和力量。
——你看，那个最该呆在母巢里的存在，却唯独不在这里。但是，他生长得那样好。
在没有虫族注视、保护的地方，巨大的蝴蝶活得放肆又大胆，看起来全无迷茫。
“别、别开枪！”研究员那边不知道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忽然放下通讯器，慌慌张张地阻止了正打算拉开狙击炮阀门的小队。
fz-5001号追逐着那缕回归的精神力，一路看向遥远的地平线。
他知道，此时此刻，遥远的某处，有一个少年接收到回归的精神力，睁开了眼睛。如果巧合的话，对方或许也正透过万里长风，蓝天白云，凝望着这个方向。
“我等你来……”fz-5001号轻轻说着，而后，在一众研究员的高喊惊呼中，带着所有实验体从高空的洞口向后倒去。
无数银白的身影从母巢坠落。
他们在悬崖上奋力张开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翅膀，乘风翱翔，就像此前的巨大蝴蝶一样。
——我等你来。我们的“命运”。
风透过豁口“呼呼——”地吹进来，实验室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注视着那群远去的银色身影，莫名觉得有点发冷，仿佛这一切有个看不见的、更高的存在在引导着。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晓，为什么fz-5001号忽然就变成了那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刻后，有一人赶到。
所有研究员在见到对方时，都瞬间白了脸色，惶恐地跪拜下去，“院长……fz-5001号带着所有实验体逃跑了，要、要不要追？”
“蠢货！”在巨大“哐啷”声中，那人一脚踹在墙边报废的器械上，末了才理了理领口，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好声好气地说，“我不是说了，不要弄出大动静吗，你是嫌闹得还不够明显？”
研究员想到了刚才的通讯，瞬间不吱声了。
“让机密小队秘密去做，他们体内植入了定位器，跑不了多远。”院长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而后看向他们，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找到fz-5001号失控的原因了吗？”
“……”
“呵。”院长看着安静如鸡的众人也不生气，不如说，他现在好奇得不得了，“一定有原因。去找——之前监控一帧一帧地给我查，重测空气中残余的精神力，一定有漏掉的地方！”
在院长势在必得的话语中，另一名部下忽然跑进来汇报:“琉焰阁下来了！”
“啧。”院长垂了垂眸子，“还是惊动了对方么。”
这也不奇怪，毕竟刚才地下层科学院的警报，响得上层都能够听见了。当初果然应该让fz-5000（候选者）将对方拉拢过来的。
院长理了理袖口，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走，去会一会他。”
同一时间，边境的一处地下洞窟内，原本入定状态的银发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86章
“您回来了！？”
感知到少年意识回归的刹那, 一堆巨狼们的头颅便凑了上来。
几只原本正在打闹的小狼，也连忙停下, 致力于将小伙伴一爪子糊在后面, 先一步钻进安东怀里。
安东下意识抬手，笼住怀里的一团毛茸茸，眼前的景象从综错复杂的母巢变作了略微昏暗的地下洞穴，他的确是回来了。
在母巢发生的一切飞速划过脑海, 精神网络中, 除开混血种、银鞘的低阶虫族、银鞘和后来的混合一万虫族以外, 又多了……FZ-5001.
安东没有主动联系对方, FZ-5001号那边传来的精神波动并不稳定，想来逃出母巢后, 也并不太平。
——“三天后, 我等你来。”那时的话语犹在耳侧。
安东抬起眸子，抱着软乎乎的小狼站起来，对混血种们问道：“那只高阶虫族……是叫银鞘的，他醒了吗？”
一只雄壮的混血种迈步出来, 微微俯下身子, 吐出低沉的声音：“几分钟前刚醒, 我们已经将他看管起来了。”
身后其余的狼群分开出一条道, 让安东看见了不远处坐在一个被划出的小圈子里的高阶虫族。
安东走过去，半蹲下身子直视着银鞘道：“我们谈一谈吧。”
……
他们在夜晚降临时出发。
这里是边境地带, 到了晚上的时候气温骤降。
黄沙被风带着, 呼呼地吹响在天地间, 飞过一座又一座沙丘。整个天地都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迷蒙的暗黄薄纱, 看不分明。
“这条直线, 是抵达虫巢的最短距离。”银鞘的身影飞在高空中, 手中缠绕的骨鞭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
巨狼们俯身嗅了嗅，瞳孔警觉地缩成一道竖线：“我们以前没有走过这条路，再往前会进入‘失落沙漠’。”
安东：“失落沙漠？”
巨狼们看向他，“边境最危险的无人区，那些兽族，又叫它死亡沙漠。”他们皱了皱眉，“在构建地下洞穴的时候，我们曾尝试着探索过这里，但是……”
“但是，鼻子！失灵！”几只幼狼呜呜地叫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蹬着小短腿，折出了飞机耳，“找不到方向……差点出不来！”
最初巨狼们在边境寻找领地时，其实看中了失落沙漠——那里绝对安静，绝对无人打扰，难以入侵。
可惜，他们也铩羽而归。
失落沙漠里似乎有奇异的磁场，让辨别方向的一切手段，不论是科技还是原始手段，都失去了效力。而一旦在沙漠中失去方向，基本离死也不远了。幸好他们那次深入的不远，及时撤了出来，此后也没再进去过。
想到这里，一众巨狼看着银鞘的目光不友善起来。
“你们以为我会赌上自己的性命，陪着你们一起去送死吗。”银鞘漂亮又锋利的眉梢挑起，冷哼了一声，“都说了是‘最短’！折中一下，沿着沙漠边缘走不就行了。”
安东想到了什么，说：“你们一开始突袭过来，走的就是这条路？”
听见安东开口，银鞘立即安静下来，“……嗯。”他有些别扭地撇开视线，又悄悄移回来，“探路的标记应该还在，沿着走就不会迷路。”
难怪兽族会猝不及防，为了划出这一条路，不知道有多少“探路”的虫族折在了里面。
不过看银鞘的反应，这种“牺牲”显然是很常见的，一切为了族群的最高利益。
安东：“需要几天能抵达虫族母巢？”
银鞘：“最快的话，五天。”他顿了顿，“普通的飞船会拖慢进度，你们……应该可以向我们一样直接以肉身穿越。”
混血种体内有虫族的基因，肉体远比一般的飞船更强横。
五天……安东垂眸片刻，说出的话语让银鞘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我要三天抵达。”安东平静地说，“我们走直线横穿。”
银鞘：“……刚才那些混血种的话，有些没说错，里面很不好过。”
安东点了点头，“我知道，麻烦你指路了，接下去我们可以自己走。”
银鞘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随即，银鞘发现，最先对失落沙漠表示警惕的巨狼们，此刻竟然反而什么都没说。
哪怕是那些一开始表现出恐惧的幼狼，这时一只只挺直脊背，尾巴绷紧，做出了准备直面的姿势。
仿佛从少年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所有混血种就立即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们没有尝试劝说，没有继续分析利弊，而是把全副身心放到了“该如何执行”上面，即使他们比谁都了解其中的危险和严苛。
——无论在外人看来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为你，我们都要去做。
“……”银鞘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竟然很熟悉。
“这就是，拥有‘王’的种族……”一种莫名的酸漫上了心头，或许还有一点涩。
银鞘想起了不久前跟少年的谈话。
——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候选者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以前银鞘不是没有察觉到母巢的古怪，比如说，过去的历代“王”，都是一出生就是“王”，“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暂时只担任候选者”这种说法，是这一代才忽然出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