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韶昔的回答十分得避重就轻。
冉星夙停止了正常沟通,门也不拍了,退后一步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人。
要说韶老师没什么变化吧,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自从那日机场一别,冉星夙心里打鼓地慌了好些天,不敢给韶昔发消息打电话,只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她冉星夙做事一向干脆,那时才明白,也只是以前做的事没那么在意而已。对韶昔的喜欢把她变得畏畏缩缩,就好像再被狠心地拒绝一次,就要失去所有的信心。
她的狗头军师骚骚与她长谈后放弃了帮助,骚骚说她只能帮到这儿了,恋爱要自己学会谈,人要自己追到手的才够味。
冉星夙揍了骚骚两巴掌,骚骚最后诚实地交代,她不敢给冉星夙出主意了。
喜欢和爱这事,变数太大,而冉星夙又用情太深,骚骚承担不起可能带来的后果。
冉星夙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骚骚又哭唧唧地问她:“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之前听我的了吗?”
冉星夙认真想了想:“不后悔,至少我赚到了一个吻。”
在之前很长时间里,冉星夙虽然信心满满地在追求韶昔,但她没敢想过那些亲密的……让人肾上腺素激增的肢体接触。
哦,或许梦里想过,但也仅限于梦里。
所以一次大胆的尝试,韶昔没扇她巴掌,没狠命地推开她,没骂她流氓,甚至没有训斥她。冉星夙觉得,自己已经赚翻了。
于是在其后很长不能见到韶昔的日子里,她抱着这个赚翻了的念头,让自己可以耐心地等待,耐心地想念,做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知足常乐的冉星夙终于找到了借口,再一次来到了有韶昔的城市。
知足常乐的冉星夙进了连大,心脏便开始加速,待她一抬头望见了那个人儿,满心里暴躁的念头:知他妈个屁足。
除了一个吻,她还想对这个人干许多许多事,包括与她一起过后半生。
她烧着熊熊火焰一路向上,临门一脚又温温柔柔地冷静下来,因为眼里全都是那个让她不得不温柔的人。
冉星夙如今盯着韶昔,仔细观察她的每一处细微表情,回味她方才说的每一句话,越发觉得有些事情可能不一样了。
在她煎熬的这些日子里,或许韶老师,也曾为这事反复思忖,并且纠结又迷茫。
不然为何此刻,连她的面都不敢见,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她的韶老师,可从来都不是胆小的人。
冉星夙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有点想哭。她抬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将眼睛里的酸涩憋回去,这才重新望向韶昔。
“喂,”她轻轻地叫她,“你别怕。”
韶昔猛地转过了头,瞪着眼睛看着她,仿佛在质问她,我有什么好怕的。
冉星夙只是笑,继续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韶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可笑,你能对我做些什么。”
冉星夙挑挑眉,不说话。
韶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经过一段茂盛的阳光,炫得冉星夙眼里升腾起光晕。
韶昔终于走到了玻璃门前,手指搭在门把上问她:“你来做什么?”
“西南药妆和连大实验室的合作。”冉星夙简单道,“我和冉月昇过来同你们谈谈。”
“这个得找李教授。”韶昔道,“之前同类型的都是他那边在做,已经很有成果了。”
“不。”冉星夙的语气有点赖皮,“我就找你。”
韶昔顿了顿,眉头皱起来。
冉星夙却没等她再开口,便笑着道:“唉,开玩笑呢。西南分公司是冉月昇在负责,我说过了他空降过去不容易,一直想着干出点成绩服服众。这项目他琢磨很久了,在我认识你之前。”
冉星夙突然停了下来,盯着韶昔看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起码听听他到底什么想法。”
这个韶昔还真没法拒绝,冉月昇的确在认识她之前就联系过连大,而为了学院的发展,韶辰对促成商业合作一直抱有极大的热情。
他们都不是什么清高的书呆子,学以致用,才是科研的目的。
有诚意十足的机会摆在这里,韶昔起码得听一听。
韶昔手指敲在门把上,偏了偏脑袋,盯着隔着一道玻璃的冉星夙。
好像很多时候,她都没办法拒绝这个人。
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事。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冉星夙太聪明。
韶昔低头叹口气,打开了门。
冉星夙站在原地没有动,笑得礼貌又温柔,如她承诺的那样,没有对她做任何事。
两人一起下楼,到了图书馆的刷卡口,韶昔先过,冉星夙拿着小灵的图书证面色平静地刷卡,然后被韶昔一把拦住了。
“你等一下。”她抬手指了指冉星夙。
冉星夙抬头,果然便没再动。
韶昔对一旁的安保抬了抬下巴:“检查下她的证件,是否人证相符。”
冉星夙一下子笑起来。
安保过来,看了一眼便眉毛倒竖:“你还笑!哪里人,怎么拿着别人的图书证!”
冉星夙笑盈盈地看着安保,退到了一边:“抱歉哦,我是连大教职工家属,急着找人,就拿了学生的图书证。”
“哪个教职工的家属?”安保拿出本子,“你登记一下。”
冉星夙一笔一划地写了“韶昔”两个大字。
桌子离韶昔很近,韶昔一抬眼便看见自己的名字。
安保看看那个名字,又转头看看韶昔,再转头看到冉星夙在关系那一栏,填了姐妹。
安保问韶昔:“韶老师,你妹妹?”
韶昔就是报复一下,具体的为什么报复,她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想说清道明。
图书馆这道门肯定拦不住冉星夙,今天就算把冉星夙送进局子,韶昔也相信,不出五分钟,冉星夙就会安然无恙这么笑意盈盈地出来。
开个玩笑而已。
于是韶昔道:“我大姐。”
冉星夙噗地笑出了声,安保眉头皱得更紧了,很不满意:“那韶老师确认了就可以把人领走了,这张图书证我要暂时扣押下来。”
“好的。”韶昔面无表情地大义灭亲完,转身身姿挺拔地出了门。
四人在连大附近最贵的酒店吃的午饭。
饭桌面积大,四人各据一方正正好,谁也不挨谁。
本是姐弟、师生、追求与被追求者、投资与被投资方这么和谐又亲密的关系,偏偏如今背景复杂,气氛尴尬。
冉月昇的功课做得很足,他给出的项目方案十分成熟,而且交谈的过程中,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的自己对这个项目进行了详尽的了解。
至于怎么了解的,当然得感谢胳膊肘往外拐的陈灵同学。
韶昔的眼神已经很克制了,但小灵还是在冉月昇做完陈述之后自己瑟瑟发抖地自首了。
“老师,这事是因为之前冉总来我们学校参加报告会,您不是让我带他去药坡转转吗?”小灵语速很快,“那转药坡嘛,就难免介绍下各种药材,难免说到药材的供应流程,说到我们连市的特色植物,说到好的资源没法开发利用的困境……”
小灵声音小下去:“说到您之前花了好长时间做调研,却因为资金问题没能进行下去的项目。”
韶昔点点头,低头喝了口汤,没说话。
冉月昇接过了话头,态度非常地真诚礼貌:“听到陈灵同学谈起此事,我便找到韶院长仔细聊了聊,这才有了在继连山直接承包药田的想法。没有谁能比韶老师更了解继连山了,所以之后的技术指导肯定是您拿主意,其他的,不管是开田还是修路,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星月集团绝不二话。”
韶昔又喝了喝汤。
其实她挺激动的,冉月昇如今提到的项目,是她在上本科时就有的想法。后来越学越看这个想法越浓重,有一段时间她钻在继连山里,同山里的农民摸清了每一片土地的状况,达到了做梦都在想的痴迷状态。
后来,再长大些,她就知道,要有一家企业可以进行这么大体量的投资,还无法在短期内出效益,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于是她将这个项目搁浅了,如今机会却来了。
韶昔这一刻,希望没有那一场相亲,没有认识冉星夙,就是简简单单的,有个财大气粗的年轻冉总来同她做生意,那该多好。
但转念一想,要没那次相亲,没冉星夙,恐怕百分之百的没这个机会。
她抬头看向冉星夙,一时之间对命运的安排,感觉到迷茫。
“你俩后面见了挺多次?”韶昔转移了话题。
并且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得这么地尴尬。
小灵显然也没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韶老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本来今天处得就跟个奸细似的,这会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声音都提高了:“没!没见过几次。”
“对,见得不多。”冉月昇道,“但印象深刻。”
冉星夙假咳两声,夹了筷子菜给小灵:“我这个弟弟呀,有些烦人,你别嫌弃。”
“冉总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小灵着急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