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蜘蛛精。
只是一只蜘蛛精当然不能掀起这样的腥风血雨, 幕后之人——二人推断,是邪神。
蜘蛛精是妖,妖界与鬼域被邪神一统,死亡之人腿上的蛛丝纹路,不止是蜘蛛精的法力,其中更浸透着邪神的法力。
邪神这么做,目的不明。
或许,只是想让无影暗卫的罪名坐实,替他掩盖一些恶行,成为六界之中的众矢之的。
今日再见这样的花纹,封无境不由得开始怀疑顾琅清。
不止怀疑顾琅清,更怀疑邪神。
本来只有蚩沧,而今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顾琅清低头思索了会:“魔尊大人怀疑我?”
封无境毫不犹豫:“对。”
“你一路尾随本座到这里,又出现这样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况且,天乾仙尊的冷漠无情与唯利是图他也是见识过的,他以前说的他喜欢他,多半也不可能,利用他还差不多。
那么,顾琅清为什么要帮他重生?除了有利可图,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所以,顾琅清和邪神,蚩沧有什么关系?
顾琅清笑了笑:“也是,太巧合了,反而不像巧合。”
天空彻底黑了下来,浓雾压的小屋压抑逼仄。
封无境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顾琅清敛下眉眼:“我说了,防止魔尊大人为害人间啊。”
封无境突然觉得没有意思。
他也不嫌脏,站起身子径直向着落满灰尘的床塌走去,再慵懒地躺下,静静盯着天花板。
顾琅清道:“你还记得邪神的事吗?”
封无境不记得。
顾琅清道:“好,我给你讲。”
邪神自幼便是天赋异禀,一统二界之日,用的不是流传世间的术法,而是他自创的邪术。
甚至都没有人看清楚邪术到底如何施展,便是遍地尸骨,血流成河,场面惨绝人寰。
那人不知姓名,头戴面具,轻而易举地将自己送上了「邪神」之位,所有忤逆他意见的人,唯有一死。
他行踪不定,性格怪异,比之魔界魔尊甚至更胜一筹。
尤其让人印象深刻匪夷所思的是,邪神即位之后,当即颁布了一条禁令。
“邪神界禁食狗肉。”
那时候,邪神方才即位,不服他的人数众众,不少人秉持着法不责众的观点,聚众上街光明正大地食狗肉,公然地挑衅邪神。
后来?后来他们全部死了。
根本没有法不责众,不像其他几界的君主,会关心自己界内的和谐与平衡,邪神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他随意地杀戮,邪神界很快就被他搅和得乌烟瘴气。
邪神是个疯子。
邪神界的人们甚至承认,比起稍有理智的魔尊,毫无底线的邪神更为恐怖。
很有可能,上一秒你还是邪神的心腹,下一秒就被他挫骨扬灰。
无人胆敢在邪神界撒野,在邪神界,终于无人再食用狗肉。
众人纷纷揣测邪神大人制定这条禁令的原因,但没有人敢对邪神大人的过往指手画脚,他们对他一无所知。
后来,邪神界众人对邪神唯命是从,邪神界所有人活的浑浑噩噩,生怕哪里触怒了大人,惹得杀身之祸。
封无境淡淡地听完了这事,没有发表言论。
顾琅清给他递去了一杯水。
封无境唇角颤了颤:“井里的水?”
顾琅清沉默片刻:“不是,我方才去了一座城,干净的水。”
封无境「啧」了一声,没有接水:“你知道的还真多,那本座问你,天狼长老的头发怎么回事。”
天狼长老,正是封无境在魔界杀的那一个长老。
听顾琅清扯了那么多,封无境认同了,他身为魔尊,的确还是得以魔界为重,时不时压一压心底暴虐的杀意,就像这次,倘若他心情再不好一些,应当也能把魔界长老全部杀的片甲不留。不过,万一真的把魔界搞废了,他也对不起他这一身魔灵根骨,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对于邪神那样的恣意无常,他还真有点好奇。
但是他重生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个所谓的「邪神」,说明邪神很有可能和他有仇。
那就让他期待期待有朝一日和邪神对上吧。
顾琅清看着他,想了想:“天狼长老啊……曾经魔界被仙界围剿的时候,一把火烧的。”
这个原因听着不像假的。
封无境想着天狼长老的那一头稀疏白发,笑了笑:“那他怪本座?”
顾琅清歪了歪头:“嗯,若是没有你,仙界不会围剿魔界。”
封无境想了想自己前世与仙界树敌之多,勉强认可了。
顾琅清朝他走来:“你要怎么办?”
封无境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琅清低下头,阴影透过衣领笼罩着后颈肌肤:“我可以帮你。”
封无境沉默,再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顾琅清道:“我困了,躺下来和你说。”
封无境看了看自己正躺着的床榻,毫无触动地一动不动,明示着拒绝。
况且依靠就天乾仙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困,封无境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他恼怒地道:“滚。”
顾琅清却是不为所动,直接坐到了封无境的床榻上开始脱靴子,封无境被他这行动力逼得紧皱了眉。
月华朗朗,没有点灯,这是一间少有的卧房床上没有尸体的小屋。
别的床上躺着面目模糊的尸体,这间放上睡着两个心大又无畏的人,这一幕实在有些滑稽。
不过,依着二人两界至尊的实力,的确不需要害怕什么东西。
最终,顾琅清背对着封无境躺了下来,封无境忍无可忍,一脚踹向顾琅清。
顾琅清像是早有准备,十分放松地接了招,掩盖在衣摆下的长腿若有若无地擦着封无境大腿划过,二人在床上过起招来。
疯了,疯了。
封无境注意到顾琅清挑逗暗示性的动作,终于集中注意力,一掌朝着顾琅清胸口推去。
顾琅清很熟悉他的招式,他很吃亏。
所以封无境只能不走寻常路,顾琅清当即被他一掌拍下了床榻。
“咣当”一声之后,顾琅清轻轻笑了笑,逆着月光站起身子。
封无境看着那人的脸,蓦地从床上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只留下一句话:“你给本座滚。”
房屋之外,枯叶随着尘埃在地面游弋,擦出刺耳的声响。
雾气笼罩在头顶,断垣残壁之间,透出几许森然。
封无境看了看四周的房屋,步子一转,决定往百日看见的湖泊看看。
推开浓厚的雾气,封无境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顾琅清还在屋内。
这声音很尖,很细,窸窸窣窣的,在这无法放出神识的情况之下,难以辩识声音的源头来自何方。
封无境凝神。
声音逐渐朝他逼来。
月光刮开浓浓雾障,在前方划开了一道豁口。
声音轻轻的,从前方已经枯萎,干裂的土地上传来。
——像是谁的哭声。
封无境向前走了几步。
抽抽噎噎的哭声在雾气中显得扑朔迷离,由于距离的缩短,哭声逐渐增大,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踩在地面的枯叶之上,每一步都走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道哭声寻不到源头,没走几步,哭声又渐渐离他远去,从身前到了身后。
封无境正在疑惑,方才呜咽的声音却陡然放大。
一道清晰明了的女声穿透厚重雾气,直直逼入封无境耳畔。
听清声音的那一秒,封无境后背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进入警戒的战斗状态。
“别动!”
“你是住在我房里的那个人吗?这么晚了,你是要去跳湖吗?”
第48章 未央
“你是住在我房里的那个人吗?这么晚了, 你要去跳湖吗?”
嗓音飘渺空灵,是个女孩在说话。
住在房里……封无境陡然回身,只见身后的迷雾中,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哭声仍在持续, 说话声音带着哭腔, 女孩身形瘦小, 慢吞吞地走着。
狂醉出!
红光乍现,驱散雾气, 封无境扬起手臂, 手中长鞭犹如长蛇,朝着小女孩打去。
「咚」的一声, 人影被抽的向后飞去, 猝然撞击在地面,哭泣声逐渐尖利,更大了。
顾琅清出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小女孩躺在不远处的地面, 一片鲜血淋漓, 渗透进了干枯的土地之中,她像是疼极了,大声地哭喊着。
那人似乎没有战斗力。
封无境观察了一会, 收起长鞭,走到小女孩身前, 蹲下。
他握着鞭柄, 挑着小女孩的下颌迫使她扬起头颅, 眼眸探究性的观察着这个人。
封无境专门找了一间床上没有尸体的房屋落脚。
她说, 这是她的房。
那么, 她究竟是人是鬼?
小女孩被一鞭子抽在脸上, 面上血肉模糊,发丝糊了一头一脸。
封无境收起了鞭柄。
夜鸦啁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