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锦英把柳宜一的那些可能,全都掐断了。
她让柳宜一选她想要柳宜一选的专业,她让柳宜一做不了她感兴趣,并且擅长的化妆事业,她让柳宜一仓促出国,学了一个她此前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专业。
柳宜一如今的人生道路,是宋锦英一手促成的。
她不是什么都做不好,她是被宋锦英切断了太多的人生可能性。宋锦英希望柳宜一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依靠她。
宋锦英是世界上最卑劣,最自私的人。因为她现在回想过往,仍旧不后悔当初,以及现在的罪行。她仍旧,希望柳宜一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依靠她的人。
宋锦英握紧柳宜一的手,愧疚与自私的本性在她胸腔里挣扎叫嚣,她肺腑拧紧,喉头干涩。
她想要柳宜一,心疼柳宜一,也愧对柳宜一。
她张了张口,又说一遍:“对不起。”
柳宜一转动着眼珠,仔细看宋锦英的脸。
有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在宋锦英的眼睛里,柳宜一想看清楚,但她只能看到复杂和深沉。宋锦英在想什么,她从来都看不透。
但柳宜一觉得,宋锦英是在为过去道歉。认真的,反复道了两次。
柳宜一转念想想,觉得以前那些事,说到底,不是宋锦英一个人错。她也有错。
“其实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柳宜一说,“而且,都过去了。”
宋锦英于是扣紧柳宜一的手,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吗?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了。一一,我想对你好,只是对你好。”
第124章
柳宜一没对宋锦英说可以, 也没说不可以。
她总觉得宋锦英是还没想清楚。
宋锦英让柳宜一去她那里暂住, 柳宜一没答应, 她回了花棚基地,宋锦英坚持送她。
于是车就开去了花棚基地。
抵达后宋锦英没离开, 她跟着柳宜一去花棚里参观,指着一些她见过, 但不熟悉的花问柳宜一一些琐碎的问题。
柳宜一原本不怎么想说话, 但宋锦英问了,而且又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东西,她回了两句后, 见宋锦英一副认真虚心求教的样子,没压不住话,渐渐说得多起来。
宋锦英仔细听着, 心里有些惊讶。
短短几个月,从插花到种花, 柳宜一就已经如此了解了, 再过个一两年,她肯定能在这领域做出属于自己的小成就。
宋锦英陪柳宜一待到天黑,让柳宜一和她一块出去吃晚饭。
柳宜一不想出去, 宋锦英便说那她给柳宜一带过来, 柳宜一怕麻烦她,最后还是跟着宋锦英一块出去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柳宜一的小腿骨忽然酸麻的刺痛起来,她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阑珊的灯火,说道:“要下雨了。”
宋锦英往外看了眼, 夜色浓重,灯光明亮,她没看出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她问。
柳宜一道:“感觉。”
宋锦英笑了笑:“那我们打个赌,你赌今晚要下雨,我赌不下雨,输了的人请吃饭。”
“不赌。”柳宜一说,“因为我赢定了。”
宋锦英道:“赢定的事情为什么不赌?”
说完眸光一黯:“因为你不想和我吃饭吗?”
柳宜一有些不敢直视宋锦英的脸,她考虑着要不要说“是啊,我不想”,就听宋锦英先一步说:“你不想也没关系,我想就可以了。所有的机会,我来找,你只要还愿意等我就好。”
柳宜一怔楞地看向宋锦英,宋锦英含笑和她对视,坦荡真诚。柳宜一晃了晃神,忽而想起戒指的事情,于是她说了出来。
“我妈把我们以前的戒指卖掉了。”
宋锦英嗯了声,垂眼看着她手指上那枚。
柳宜一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怎么,犹豫了几秒,还是别有深意地说:“找不回来了。”
宋锦英抬眼看着她,认真地问:“那我要是能找回来呢?”
柳宜一没接话。
宋锦英说:“我把戒指找回来,你也回来,好不好?”
柳宜一握住了杯子,里面是澄红的酒,宋锦英点的,她还一口没喝。
现在,她有点想喝一口,也有一点,想答应宋锦英。
她摸了很久的杯子,最后喝了一口,低声问宋锦英:“重新开始,是怎么开始?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宋锦英越过半张桌子,握住柳宜一放在酒杯上的手。
灯光落在酒里,映透出摇曳的红色波光,落在两人交握的白皙手指上。
“重新恋爱,重新求婚,重新结婚。重新开始。”
柳宜一看了很久酒杯上的手指,还是没能说出来一声好。
宋锦英是没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没应声,宋锦英也没多说。
宋锦英举起杯子,和柳宜一碰了一杯,喝光杯里的酒作为晚餐的收尾。
吃完宋锦英送柳宜一回去。
路上果真下起了雨。
柳宜一小腿骨头里持续发出难忍的酸冷刺痛,她想用手掌捂一下,又觉得在宋锦英面前这样有些刻意,于是强忍着,盯着窗外的小雨看。
她怀念公寓里那个泡脚盆。
宋锦英在另一边说:“下雨了,我输了,我得请你吃饭。”
柳宜一小声道:“这个赌一点意思也没有。”
宋锦英道:“那我们赌一个别的。你猜我需要几天才能找回戒指。”
戒指是年知青卖的,卖给了谁,什么时候卖的,柳宜一都不知道,宋锦英又怎么找?除非她去找年知青。
“你不能联系我妈。”柳宜一道,“不要让她看到你。”
宋锦英道:“嗯,我保证不见她。你猜我几天能找到戒指?”
柳宜一认真想了好了一会,反应过来这赌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真的要用她和宋锦英和好与否来做赌注吗?
“三天。”宋锦英自顾自的接话,“三天我就能找回我们的戒指。”
她口气这么笃定,那就是有十分的把握,柳宜一和她赌就输定了。
思绪一转,柳宜一笑着说:“好啊,三天之内,你找到了戒指,那你就不用请我吃饭了。”
宋锦英愣了一下,又笑起来:“我们这次不赌饭。”
柳宜一装正直道:“那难道赌钱吗?我不来,算了,我们还是不赌了。”
宋锦英笑了笑,眼珠直直盯着柳宜一看,笑意幽暗,温柔缱绻里又夹着几分说不清的侵略性。
很像以前的时候。
柳宜一被她看得紧张,抬眸瞪了她一眼。
宋锦英又笑,她转开了脸,没再用视线压迫柳宜一,而是悄悄伸出手,勾着柳宜一的指头。
“反正这赌我是当真了,戒指我也会找回来的。”
柳宜一注意力都在两人轻勾着指头上,她想抽出手,但想了半天,手指也没动静,只是仍由宋锦英勾着。
“你爱找不找……”她小声咕哝。
宋锦英应该是听见了,清浅地笑了一下。
两人在基地门口分开,宋锦英还拉着柳宜一的手指,低声说了句“晚安”。
柳宜一回了句:“嗯,晚安。”
宋锦英放开了她的手,跟她说:“那我走了。”
柳宜一蜷起手指,手里空落落的,宋锦英留下的温度迅速被湿冷的空气带走。她顿了片刻,回说:“嗯。”
宋锦英垂眼看着她,没走。
柳宜一望了她一眼,又说:“你路上小心。”
宋锦英抬手轻抚柳宜一下巴和唇角,来回一次就把手收了回去:“好。”
宋锦英走了,柳宜一自己去基地。
夜深了,基地里只有一个守夜的工人,在大厅里和恋人视频聊天,见到柳宜一,和她打了个招呼,随即端着手机进了休息室。
隔着门,柳宜一也能听见他与恋人说话的声音。
柳宜一撑着沙发坐下。
她看着自己被宋锦英勾了一路的手指,听到别人和恋人笑闹的声音,心里忽然空落起来。
才刚分开,她就思念起宋锦英了。
柳宜一靠在沙发上,合上眼,先想她医院的母亲,然后又回想了一遍过去在柳家的事,最后想宋锦英。
她想,她若是和宋锦英和好,她们真的会过去不一样吗?
柳宜一有点茫然,也有点动心。
睡前她开了手机,看到老板发过来的关心信息,还有年知青用陌生号码发过来的质问短信。
柳宜一只回复了老板的短信。
她准备睡觉,宋锦英突然发信息过来,说她到家了。
柳宜一回了个好,宋锦英马上又来一条信息,两人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最后宋锦英说以后关机前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和宋锦英聊完,柳宜一反而睡不着了。
那枚戒指,宋锦英真的能找回来吗?
柳宜一觉得宋锦英不从年知青那里打听消息的话,很难找回戒指。而且铂金材料,说不定被卖掉的第二天就被融化做成了其他的东西。
三天时间,宋锦英找到的几率很小。
她忽然想,如果宋锦英当真能把戒指找回来,那说明是不是她和她命里真的有那么一些说不清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