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微炀去水吧买了些,拎上要走,却看到路灯下的江许寒正静静地望着他。
“弟弟?我们、不上去么?”傅微炀以为江许寒又抽疯,便想像平时那样,走过来摸摸他的头,顺便调侃他一两句,他发现每次江许寒不高兴,寝室里有本事哄好人的就只有他。
傅微炀说着就准备迈步,可江许寒却不像每次那样都迎合他,而是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完又重新进了一步,也不知到底想干什么。
“你……”傅微炀站住不动了,他们已经远离了篮球场,可「咚咚」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失,傅微炀看着江许寒一步步朝他走过来,那声音也越来越大。
是江许寒的……心跳声么?
傅微炀还没来得及再问点什么,江许寒忽然伸手握住了他两侧的肩,肩膀窄窄的,哪怕穿了厚厚的外套也还是撑不起来。
江许寒轻轻攥了两下,傅微炀有点不敢动了,“你怎么了?”
“傅微炀。”江许寒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沉稳派,甚至还有点爱冲动,可今天即便是要撞南墙,他也要撞个清清楚楚,“我刚刚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后半辈子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们一起过!”
江许寒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接连说了三个「一起」,每一声都砸在傅微炀的心房上。
“哗啦——”手中的袋子直接掉落在地,连甜品盒子都被摔瘪了。
傅微炀像是忽然失聪一般,沉稳,却又不是那么沉稳地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江许寒越说语速越快,似乎慢一点,他就怕傅微炀不想听了。
“我喜欢你傅微炀,你听明白了吗?我喜欢你,我要跟你一起过,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一起开心快乐的过日子,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将来还要一起工作!”
江许寒贴他很近,半弯着身子,和傅微炀平视着,给他足够的安全距离,又故意想私心地更靠近一点。
江许寒呼吸急促,表白的话说的并不顺畅,生涩却又纯情。
“最后一句,”他指尖摩挲着傅微炀肩侧的衣料,眼中流露出些恳求,“你试着期待一下好不好,不要绝望,不要那么快的否定,我可以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第42章
傅微炀被江许寒青涩又迫切的表白彻底惊到, 他的脑子早就被那句「我喜欢你」震撼得五雷轰顶,江许寒在说什么?江许寒居然说喜欢他?弟弟不是恐同么?他不是……他怎么会……傅微炀开始混乱了。
他清明的目光陷入一片茫然,被抓着的肩膀僵住似的,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嗓子却又被黏住, 艰涩感弥漫在口腔里,就连心脏都被揪起来似的慌乱。
许久,傅微炀张了几次口,只挤出一声犹犹豫豫的“我……”
路灯下这一小方天地像是专门为他们配备的舞台, 光源昏暗,二人的脸色都看不太清楚,唯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慢慢的交融在冷空气里,然后又绕在周身回旋不散。
江许寒见傅微炀迟迟不表态, 一双狗狗眼焦急的眨了两下, 他正要在说点什么时,远处接连两声「阿嚏」忽然破坏了气氛,方谭一闷闷地开口, 声音由远及近, “我去!好冷啊, 你俩在这干什么呢,还不上去。”
方谭一走的近了,没顾得上去发现江许寒握住傅微炀肩膀的手,就先炸毛的「嗷」出一声。
“啊,我的甜品, 盒子怎么摔坏了, 呜呜呜, 里面的小可爱们,你们还能维持原本的样子吗?”
他烦人又特没眼色的捡起甜品盒,拎上装奶茶的塑胶袋,开口催促道:“马上都要关寝了,有什么话不能上楼再说,磨磨唧唧的,俩大老爷们还整得跟老/汉/推/车似的……”说完,他就对自己无语了,他其实想说的是「老牛拉车」。
江许寒被迫松开傅微炀,直接没了好脸色,“推你的粪球去!”
“噢,那我先上去啦!”方谭一捧着甜品盒一顿爱/抚,先一步往寝室楼走去,他和白孟磊在宿舍玩游戏打输了,白孟磊叫他下来喊人,方谭一这才不情不愿的跑下来。
傅微炀刚刚站得太久,又被冷风一直吹,现在随便动一动,都发觉血液循环像被凝固一般,身上哪里都僵。
他没开口回应江许寒,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乱瞟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许寒其实心里也难受得要死,电影里的情节果然更美好一些,至少室友从表白到被对方接受都异常顺利,可是他呢?
傅微炀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这大抵还算是比较好的状况吧。
傅微炀在前边走,江许寒就在后边脚步不停的跟着,直到人已经到了寝室楼下,弟弟才按捺不住跑上去,伸手堵住了门,“甜甜,我还能……这样喊你么?”
傅微炀怔了怔,默然的点了下头,他从来不觉得一个称呼能代表什么,其实喊什么,也都是一样的。
江许寒笑了下,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他明显看出傅微炀心不在焉,好像只是下意识点头。
傅微炀被堵在门外,就又被迫站下,江许寒想抓他的手,他随即躲了躲,江许寒就颤着把手收回,低声说道:“甜甜,你能不能别疏远我……你不想马上答复也行,或者你要考验我都好,总之……”江许寒的眼红了一圈,说出的话像是被卡住的发条,“别不理我,甜甜。”
“嗯……好。”傅微炀不想看江许寒这么难过,“嗯”过之后,又没话找话的补了一句。
“你是不是累了?那我们先回去吧?”江许寒磨蹭着靠近他一点,小心翼翼地问着,只是手指头的小动作没停,说话间,又悄悄的蹭了对方一下。
傅微炀木讷的点点头,江许寒不再堵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傅微炀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梦到老蔡出声讽刺他,李晓明又追着他不断表白,而他挨个怼回去,拒绝李晓明拒绝的毫不留情,最后,表白的那张脸换成了江许寒,傅微炀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那么干脆的拒绝江许寒,最后,他只能转过身去,沉默不语。
噩梦很长,他像是被魇住似的,怎么都醒不过来,有无数种声音追在他的身后,不断的说着「爱情不可靠,不要相信江许寒」「单身好啊,单身才能没有烦恼」“谈恋爱是最愚蠢的行为,看看你的父母,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傅微炀捂住耳朵,死死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他听到邻居家的心理医生正拉着奶奶说话,“你们家甜甜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我看着像是对情感方面的事情很回避。”
“情感回避?我家甜甜刚多大?您多虑啦。”
“不不不,我说的不单单是男女情感,亲情、友情,都算在内,总之,你多注意些吧。”
……
傅微炀猛然睁开眼,宿舍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上已经映上一抹光,冷汗从额角流淌到耳廓,他轻轻喘息着坐了起来。
情感回避,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的问题。
从小到大,似乎只有奶奶能走到他的心里,他完全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有想要交的朋友,大学期间有崇拜的教授,但越是想试着去接触,他就越陷入一种无力状态,跟着又缩回去,直到彻底远离。
而江许寒,仿佛打破了这种界限,在不知不觉中,冲破了这道防线。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哎,你醒啦。”方谭一从屋外进来,笑着拿掉他额头的毛巾,傅微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脑门上刚刚一直贴着块毛巾,蓝色的,一看就是江许寒的。
方谭一把毛巾拿进洗漱间冲洗,对着外间的他说:“弟弟早起发现你有点发烧,就给你做了个物理降温,现在还难受么?要不要我们陪你去校医室?”
“没事了,谢谢。”傅微炀揉揉太阳穴,除了一身湿汗,倒是没有其他感觉。
“没事就好啦,桌上的感冒冲剂你先别喝,弟弟正在校门口买早餐,那家有姜汁可乐,驱寒的,你先收拾收拾洗个澡,咱们一会过去。”
傅微炀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一刻,“你们上午也没课吗?”
“没课,大家都吵吵着运动会报名的事儿呢。”方谭一把毛巾晾上说:“你等下穿厚一些啊,今早特别冷,弟弟在早餐店那排队呢,新开的店,做东西特好吃,本来他想打包给你带回来,可是姜汁可乐要趁热才管用。”
“老大也在吗?”傅微炀听到江许寒在排队,莫名就加快了点动作,随口问道。
“在,弟弟估摸着你差不多醒了,非让我回来接你一下。”方谭一大心大肺的笑起来,“我们柔弱的老三要锻炼身体啦。”
“好,明天就锻炼。”傅微炀发现自己最近确实懈怠了,明明以前还能做到一周去三次健身房的。
他听话的裹了厚厚一层,一路跟着方谭一往早餐店走,方谭一说这家店特别火爆,跟大商场里排队等号吃晚餐的规模似的,狠狠的抢了食堂的生意。
傅微炀过来时,江许寒已经排到了,他走进来,二人对视一眼,傅微炀很快就错开了视线,但还是不声不响的坐到了江许寒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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