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灯随意看了眼,便定在原地。
入眼可及之处,皆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画像。
那画像有长有短,却尽是一个红衣青年的肖像。
从郁灯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画像上的青年与他像极,相似到连眉形眼窝都是一模一样,眼尾拖着丝丝浅红,唇边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不说八分相像,便说是同一个人都有人会信。
郁灯一时失语,看着画像上的青年一颦一笑,好似自己也被烙进了那画像中。
有些角度像极了旁人在小心翼翼地偷窥描摹而下,譬如有一幅画中青年半褪衣衫,那白色内衫欲落不落地搭在手臂处,神态慵懒无状,正是郁灯平日入睡前褪衣的模样。
分毫不差。
不知为何,一股恶寒涌上心头,郁灯掌心都被濡湿了几分。
沈季同眼中带着几分怀念与痴迷,象牙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画像中青年的脸颊,好似那画中青年当真复活过来,就在他眼前与他执手相看。
郁灯脚下就像生了根,动也不敢动,心中盘算着沈季同时变态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想立马给师姐传个讯,但沈季同却忽的转身,忧郁又俊美的容颜仿若熠熠生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好意思,这间房间都是我妻亡故后,我日日思念难以入睡的时候刻画下来的,可能有些太多了,还请见谅。”
沈季同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真诚,坦然的不像是在撒谎,那双黑眸中是一如既往柔和忧郁,只若初见。
郁灯仔细想想,若这人真是个变态偷窥自己,也没必要叫自己知道,不然不就自曝了吗。
这样一想,郁灯果然放松了几分。
毕竟变态在哪都是吓人的,现代社会都有疯狂杀人犯,爱而不得的谋杀,那在这种人命为草芥的修真界,郁灯简直想象不出来。
郁灯有些尴尬地对沈季同笑笑道:“你的夫人还真与我长相相似,看得我险些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沈季同笑着走上前去整理被风吹乱的画像,一边轻声喃道:“是啊,我初此见到小郁,还真以为是夫人复生而来。”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极为细心地摆正位置,笑容儒雅又多出几分温柔,这一幕说是岁月静好也无人不信。
郁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感叹道:“你与夫人还真是感情深厚,情比金坚啊。”
沈季同抿唇笑了笑,忽的转身对郁灯道:“小郁,你可见到那紫水晶的水仙花雕?你将那花雕移开,便能叫那隐藏的一屋子丹方认主。”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都困死在与夫人的回忆之中,夫人从前最爱炼丹,所以我每年都会敛来这些丹方,如此这般,一直都排解不了那郁郁之情。如今见到小郁,仿若重见夫人,这心结便也放下,所以为表感谢,这丹方便都赠予你,小郁丹术高超,便也不算亏待了这些丹方,叫它们重见天日。”
郁灯有些不太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占了人家便宜,但迎着沈季同期盼的眼神,到底还是将手搭上了那做工精致的紫水晶花雕。
几乎是眨眼之间,郁灯只觉得手下传来几分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体内,但仔细感触一下,无甚不对。
紫水晶的花雕陡然爆发一阵浅色的光芒,像是被重新赋予了生命力,那花苞般的水晶花雕竟如真的水仙花一般绽开花瓣,神异之间可谓美不胜收。
郁灯只觉得眼前恍惚了片刻,脑海中好似划过几分奇异的画面。
花海间一红一白的青年并肩而立,十指相扣,山盟海誓,天地为证。
正当郁灯想仔细看清时,眼前画面一转,满堂喜色中站着的两位新人更叫他心里发凉。
郁灯以前就喜欢看一些喜丧的鬼片,通常这种画面的下一幕就是新郎新娘露出鬼面吓人的时候了!
但还没等到‘鬼’来吓人,郁灯就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人中的一个人微微扭头,露出了半张俊秀好看的脸。
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郁灯:“!”
草,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他吓得一哆嗦,然后就看到另一个人也扭头过来,正是形容温柔,风光霁月的沈季同。
郁灯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的。
这两幅画面过后,郁灯便能感觉到眼前的景象愈发清晰,随后他便赶紧自己整个人都被搂紧一个温暖的怀中。
清香拂面,儒雅动人。
沈季同眼眶微红,神情似是承受着极大的悲伤,他声音微哑,甚至带着几分低泣:“阿灯,我便知道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郁灯:“?”
他下意识地挣扎,还没等运起灵力便被沈季同紧紧困在怀中,动弹不得也就算了,连灵力都好似被封住。
郁灯脸色涨红,声音微微提高道:“沈季同!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季同像是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唇色都白了几分,眉宇间病弱又虚迷的模样叫人生怜。
但这会儿的郁灯绝对不会被迷惑,这家伙修为比他高出许多,力气更是比他大的多,与这副病美人的外表全然不符。
沈季同轻轻抹开脸上的泪花,动作轻飘飘的,指尖在即将触到郁灯的时候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黑沉的眼中压抑着无数深沉的情愫,沉甸甸的,似是枷锁,直直地要将眼前的人困缚住才好。
郁灯气不打一处来,还没等他说什么,沈季同便轻声道:“阿灯,这紫水晶并非一般的水晶花雕,它是我从灵渊特意求回来的照魂花。”
“灵渊的照魂花,触之则能辨认逝去的心爱之人,并且能够将那逝去之人的记忆找回几分。”
男人眼中漾着几分清浅的期望,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轻声的模样恍然怕惊扰了什么一般:“阿灯,无须多说,你的前世便是我的妻子。”
“照魂花有所反应,你可曾记起什么?”
郁灯心里打鼓,咬咬牙死不承认:“记起什么?你这照魂花怕不是假的,认个人都能认错。”
“好啊,沈季同,我将你当兄弟看,你怕不是一开始就看中我的容貌想叫我当你夫人的替身才使出这昏招!”
作者有话要说: 郁灯:“我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算个副本,师姐在下个副本就会出来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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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拼刺刀的第三十九天
郁灯吓得躲回了房间,手中刚拿到的珍贵丹方也不香了。
他是稀罕这些丹方没错,但也不能说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卖身吧!
沈季同那孙子明显就是一直把他当做自己老婆的替身,郁灯又不是什么深闺里天真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信了他这一套。
所谓的前世今生一说郁灯压根就不信,在修真界这种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世界,什么是不能伪造的?
郁灯果断将那些丹方丢下,环视一圈房间,眼神落在窗外与屋顶一些隐秘且不易叫人察觉的地方。
如今他已经有几分确定了,仔细想想,那小院中一些图画明显就是新画下的,人物形态几乎与他一模一样,若是旧日的画作,按照主人对其妻子的感情应当会有日久抚摸产生的折痕与时间留下的痕迹。
所以,只能说明一点,有人一直在窥视他,且那人修为极高,能够叫他察觉不出丝毫的异常。
郁灯越想越多,很容易就联想起之前沈季同经常对他动手动脚,时不时抱一下碰一下,表情温柔又儒雅,确实亲密的过度了。
他从前居然真的就看不出来这兔崽子对他的想法,也怪那家伙小嘴叭叭的,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现在光是这么想想沈季同一副忧郁儒雅的文士模样,郁灯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心里忐忑,忍不住思索片刻,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师姐发了条讯息,看着银色的纸鹤晃晃悠悠地飘走,心中才缓和片刻。
郁灯忍不住叹气,谁能想到还真给他撞上了个脑子不清醒的变态,他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物品,打算立刻就溜。
沈季同白日时常会忙碌一阵,应当是赶不回来,这人惯来会装,即便是暗自盯着他也不敢真的做什么。且沈府的人都知道他是沈季同的贵客,不会拦着他出去。
所以要跑就得趁早,趁着沈季同现在还没彻底撕破那层假面,赶紧溜。
郁灯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满屋子摆的基本是都是沈季同送他的东西,反正他是一个不敢动。
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追踪器。
郁灯理了理杏色的衣襟,面色雅淡,不急不缓地穿过沈府的花园,路上遇到几个小厮他也丝毫不慌,跟往常一般的点头笑着打招呼。
一切都很正常,很顺利,郁灯心里也放松了几分。
直到出府的时候门口站着的两排腰间带着刀的侍卫齐齐鞠躬道:“夫人。”
郁灯:“?”
他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心里暗骂,面上只是好声好气:“我并非沈夫人,只是你们家主认错了人,莫要胡说毁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