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沧澜,傅沧冥便亲自接见,安排人住在了宫中,住处与太子宫殿相邻,于是傅沧若时不时就要过来串门。
“太子何时把事情安排好?”然墨封坐在殿中,半边脸上带着一张银质面具,泛着清冷寒光,目光停留在他手中把玩的木雕上。
“不用那么着急,需等巫古把东西备齐才行。”傅沧若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巫古便是沧澜最负盛名的制蛊师,一生都在倒弄这些稀奇古怪玩意儿。
虽有些阴邪,不过却有奇效。
洗髓炼骨,短时间内重聚内力便是偏门左道,需得炼骨之人有坚韧的毅力受百倍之苦才行。
因其过程漫长,需药浴浸泡百日,强化皮肉,再以蛊入体,噬旧骨造新骨,忍锥心刺骨之痛。
稍有差池或意志不坚,便会出现心魔,疯癫致死。
所以此法需慎之又慎。
“何时能备齐?”
“十日之内。”
“五日。”然墨封抬了眼皮,看向对面之人,漆黑幽深的眸中是不容再商量的意思!
“你疯了!”傅沧若茶杯一掷,跳了起来:“你要不要命了,如今还未发兵,局势尚稳,你何必如此着急!”
然墨封眼神暗了暗,他能等,可他怕他的央儿等不了,武功全废今后还如何护着他,给他一生安愉。
而如今他不在皇城,消息闭塞,贸贸然起兵只会让王府陷入死地。
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快些恢复武功,返回皇城确认季子央的安危,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对了,我已让人传书信给亦景告知你已到沧澜,你要不要见他?”
“不必。”
“行,那便让他原地待着,走吧,带你见一见巫古,他说想见你,对了你可别乱说话得罪他,他这人怪得很!”傅沧若领着人边走边说,没发现其实话最多的是他自己。
侍卫备了车出了皇宫,直朝巫古住的地方而去。
那里是整个沧澜最偏僻的一个小山谷,他不愿住在人多嘈杂的宫中,傅沧冥便在此处给他建了一个住处。
谷中怪石嶙峋无法驾车,两人步行进去,周围长满了奇花异草。
这些草有些有毒有些无毒,谷中虫类也是如此,傅沧若边走边提醒,他小时候常来谷中玩,可吃了不少苦。
谷中打扫的侍从见到太子便把人领了进去。
偌大的木屋之中不论是地上还是桌上都摆满了瓶瓶罐罐的东西,里面的虫类繁多,有浸泡的死物更有阴毒异常的活物。
屋子里面昏暗,一个脊背佝偻的人坐在屋中一角,正捣腾着什么。
“来啦……”听到脚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人一身灰色布衣,低着头,花白的头发遮住了脸颊,看不清楚面容。
“巫老,您不是说想见见他吗,我把人带来啦,”傅沧若捂着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这屋子里的味儿太难闻了。
“你出去。”
傅沧若一听溜得贼快,还是外头空气清新,这屋子里他巴不得不待着。
然墨封颦眉,站在屋中,那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身影看着年迈,那脸上的肌肤却仿佛只是二十出头年轻人才有的。
“假皮。”巫古倒是承认的大方:“我自己的脸见不得人。”
“为何要见我?”然墨封对于别人的脸没什么兴趣。
巫古不答,看似浑浊的眼中却透着精光,反问道:“我能知天意,你可信?”
“本王不信。”然墨封毫不犹豫,世间哪有能窥天机之人,若真有,世间岂不大乱。
巫古哼了一声,枯瘦的手指一点点揭下了脸上的假皮。
假皮之下满是沟壑的苍老脸孔布满了脓疮,异常可怖,比起然墨封毁容的脸更胜百倍,常人见了怕是要作呕好几天。
“这便是我窥伺天机的下场,这世间万物,有因皆有果,老夫制蛊并非本意,起初不过是为了治自己的脸,可惜天意要我得此下场,实事难为。”
“那与本王何干!”
“老夫的事自然与你无关,可是天下苍生却与你有关,”几近枯槁的手伸出一指,指向了然墨封胸口的某个位置。
那个位置正好放着一个小木人:“他是祸。”
然墨封眸光微动,眼中染起一抹杀意。
巫古又道:“也是解铃人,一切都是天意。”
“你到底什么意思?”低沉的嗓音犹如这屋中阴邪的气息一般让人汗毛炸起。
巫古并不为之所惧,继续道:“老夫命数将近,只想在临死前做点善事,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愿为你洗髓炼骨。”
“何事?”
“以天下苍生为重!”
一个时辰之后
两人出了谷,一个是心事重重,一个是面色古怪。
傅沧若一回宫便招了自己的心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铃铛交给了自己的属下:“找个盒子,加个锁链,把这东西好好放起来归置在密室之中,千万别给我丢了!”
“是,属下遵命!”那人小心翼翼的捧着铃铛下去了。
这是他出谷之前巫古又单独见了他交给他的,稀奇古怪的说了几句话,让他好生保管。
刚才拿过铃铛的手在身上擦了擦,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这么邪门!
王府外已经撤兵多日,季子央在府里闷得久了,特意出来走一走。
在茶楼包了一间雅室,临窗而坐,这个位置从窗口望下去,皇城的大街都瞧得一清二楚。
街边一个巷子口,他只要一望过去便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不用猜也知道,皇宫里的那位在派人监视他,只有他一消失,整个皇城必定会城门紧闭,不得出入,想飞出只苍蝇都难。
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皇城他还不打算出去,他还得帮然墨封守着王府,如果他自己跑路,到时候王府上下百口人都得死!
季子央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见的人始终不出现,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他都快得相思病了。
“少爷,您要不要吃点东西,您这一上午都叹了多少回气了。”鸾儿看得心里难受。
又是一口气幽幽的叹出,沉默了一会儿道口中略有不满:“鸾儿,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可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鸾儿一听立马跪了下去:“少爷恕罪,鸾儿以后不敢多嘴了!”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以后不跟我也罢!”
“少爷什么意思!是鸾儿做错了什么,少爷要赶鸾儿走吗?”鸾儿惊慌失措,脸色泛白。
“少爷,您今儿怎么啦,怎么脾气这么大,”小木头见惯了自家少爷平时笑呵呵的模样,一点也不怕他。
“你也多嘴!”季子央斜了他一眼,不似往常般随和,竟是真的染了怒意。
两人这才意识到不对,都跪在了地上不敢做声。
“都滚出去,把阿五叫进来!”
“是!”鸾儿红了眼眶,和小木头一起退了出去,自从她跟着少爷,少爷就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天竟然无故发了火,心里委屈。
阿五进来,带上了门:“王妃唤我?”
“这几日闲得无聊,把之前的事又琢磨了一遍,有一事我想问问你,”季子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阿五被他看得发毛:“王妃所问何事?”
“那日别庄,你也在场。”
阿五一惊,涨红了脸,急切的说道:“王妃,那日我一直低着头呢,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不是说这个!”季子央尴尬。
“那王妃说的是?”
“那日,纸条是你亲自找到的,可我确实是被陷害,虽然那日王爷已经罚了我,可事后不可能不再提及,是不是王爷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阿五咧嘴笑了笑:“王妃果然聪明!”
季子央一挑眉:“看来你也知道?”
“是。”阿五不敢隐瞒。
季子央太阳穴突突的跳,狠狠瞪着阿五:“你也给我滚出去!”
第75章 不要脸的满小绝
这个人是谁,季子央也已经猜到了,既然要留着那所幸就留着,日后还有用的着的地方。
阿六在外头敲了敲门。
“进来!”季子央心里的一口气才平复下来:“又有何事?”
“王妃……方才楼下听闻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阿六有些欲言又止,门外有轻微的啜泣声传来,是鸾儿的。
“季府的消息?”季子央颦眉。
“是。”
“说!”
“听闻季府的四小姐季芸……死了!”阿六说完看了看王妃的脸色,心中忐忑,他当初还未曾跟着王妃时,王爷便让他打探过王妃身边的人。
季芸是鸾儿的亲姐姐,他是知道的。
季子央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当初帮了季芸,季芸便成了他在季府的眼线,但凡季府里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季芸都会想办法告知他。
可突然无缘无故死了……
“可有说是怎么死的?”
“楼下都是些闲言碎语,众说纷纭,具体怎么死的,属下不知。”
手里的茶杯轻轻转了转,茶水晃荡,有些漾出沾了季子央有些发白的指节,喃喃道:“可能是我害了他……这段时日她可有暗中来过王府?或者派人传过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