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仍处在深冬的缙阳，七年前的香坊这边气温明显要温暖许多，但也不算炎热，约莫是处在初秋季节。
魏游拿出手机连上网络看了眼日期和年份，现在是二零一四年的十月十一号。
按照计算，卫绪现在应该是十七岁，读高二了。
今天是周六，但家里似乎并没有人。
不仅没人，魏游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桌柜和沙发上都有明显的灰尘痕迹。
柜上的老式座钟显示的时间比手机慢上许多，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发条了。
空气也闷闷的，窗户都紧闭着，整间屋子给人一种许久没有人住的感觉。
这不应该啊！
且不说卫邵东住哪的问题，在他的概念里，卫绪独自一人要生活和念书已经很困难，应该无力承担隔壁房子三年的房租，那他应该搬回了这边的家里居住才对。
难道说，对方去了很远的高中念书，一直住在宿舍吗？
魏游心里闪过这个想法，觉得不无可能。
以卫绪的成绩，假如中考发挥得不错，应该是被各大高中开出优越条件争相保送的那种学生，那么他去离家远一点的高中念书也确实很有可能。
当然，他离开这么久，很多事情也许发生了改变，现在再怎么多加猜测也是无益，不如去问问住在附近的人。
想到这里，魏游打算出门看看情况。
转身之际，他看到卫邵东房间虚掩的房门，两天前那个离奇的梦境又再一次闯入了他的脑海。
被一种不可言喻的念头驱使着，他推开了卫邵东的房间门，紧接着一股沉闷的香灰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窗帘紧闭着，光线昏暗，看不清状况。
魏游打开灯，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床铺。
席梦思床上光秃秃的，并没有铺设床具，且以往总是堆砌着肮脏衣物的椅子和桌面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同外面的客厅一样，这里看上去也很久没有人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一侧的墙面。
墙上挂着一排相框，在两张老人的黑白遗照旁又多出了一张彩色遗照，那是卫邵东的照片。
看清人脸的瞬间，魏游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回想起梦里的画面，心脏慌乱地鼓动得飞快。
照片里的卫邵东十分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皮肤还没有被日后的工作弄得粗糙黝黑，五官也十分俊朗，嘴角轻轻上扬，隐约能看出点笑意。
这与魏游印象中那个阴戾暴躁的男人完全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貌。
难以相信，这个男人竟然真的死了！
而他以为是梦的那些诡异虚幻的画面，原来真的不是梦境……
魏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间屋子的，等他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了。
魏游不确定卫绪是否有继续支付这里的房租。
他掏出钥匙，想试着去开一开门看能不能打开，但在钥匙插/入门锁前，他瞥见光滑锃亮的锁眼，就知道自己打不开了，这扇门的门锁连带门把手都已经更换过了。
一时间，魏游心中五味杂陈，好像亲眼目睹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家被拆除了那般怅然若失。
将钥匙放回口袋，魏游叹了口气，顺着楼梯走下楼去。
到巷子口，魏游看到水果店的胖老板坐在店里看手机，本想进去问问他关于卫绪的消息，这时，他视线瞟到对面的街道，忽而停住了动作。
水果店的斜对面原本是一家旅馆，现在则被装修成了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生意十分红火，柜台前围着许多穿高中校服的学生，卫绪也在那。
不过他不像是来买奶茶的，倒像是被人中途拦下来的。
拦住他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对方先是将一封外壳粉色的书信交给卫绪，然后又送给他一杯奶茶，那奶茶还是插好吸管的。
魏游原以为卫绪会拒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连信带奶茶都接过了。
不明所以的，魏游感觉有点郁闷。
马尾辫女生显然很高兴，不知道跟卫绪说了些什么，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卫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在女生离开后，就喝着奶茶准备过马路。
才走了两步，他抬头望见对面的景象，突然顿住脚步，僵硬在了奶茶店门口的桂花树旁。
魏游视线在他干净利落的高中校服上转了一圈，继而对上他稍显愕然的目光，微微歪头冲他笑了下。
一辆车驶过马路，掀起干燥的暖风吹拂起对方略长的发丝，空气中的桂花香气顿时变得浓郁了。
卫绪过了两秒才又重新迈动步伐走来。
也许是腿长的优势，脚步迈得很大，几秒工夫就来到了巷子口。
但他并没有在魏游身边停留，反倒犹如没看到他一般径直地擦过他的肩膀走进了巷子。
魏游诧异地眨了眨眼，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他望向男生纤瘦而高挑的背影，正要出声叫住他，对方就转过了身来。
透过巷子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恰好落在他雪白的校服上，阴暗的巷道里，他的身影明亮得不真实。
卫绪似乎被阳光晃到了眼睛，半睁着眼看着他，问：“不回家吗？”
表情和语气都有些懒散，音色冷冷的，令魏游感到陌生。
听见这属于男人的嗓音，魏游真实地意识到，他的小瓜崽已经长大了。
第38章 养崽第三十八天
“回啊。”愣了几秒后,魏游回复道。
随即他看见旁边水果摊位上一筐筐金黄的橘子，又道：“不过我想吃橘子，你站在那别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卫绪还真听话地提着包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直到他买完过来才又迈开步子。
提着一袋新鲜橘子到卫绪身旁，两人并排走时,魏游才发现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这才十七岁而已,估计以后还有好些可以长。
他拿出一个橘子递给卫绪：“吃吗？”
卫绪垂眸看了眼，摇摇头。
魏游收回橘子，瞥见他手里的奶茶和信封，调侃道：“也是啊，都有女孩送的奶茶了,哪还看得上老哥哥送的橘子！”
闻言,卫绪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举起外壳粉粉的信封：“你以为这是什么？”
“不是情书吗？”
“当然不是。”卫绪回答了一句,但也没多解释，紧接着就左转拐进了阴暗的居民楼里。
几年没来,居民楼显得更旧了，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无人清理的转角窗口上爬满了青苔。
看到这楼梯，魏游不禁回想起上次分别前，对方在下着大雨的天气跑出门的情景。
对他而言,这也就是半个多月前才发生的事,而现在,当初的小少年都已经成长得如青松般挺拔了。
卫绪不知是不是也被勾起了这段记忆，上楼期间格外沉默。
待到了四楼，魏游看他走向左侧的房门,问：“这房子你还租着？”
“嗯。”卫绪点头应声，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解释：“门锁前几天坏了，我换了一个新的。”
“这样啊，我看这边换了锁，那边也没人住，还以为你住校了。”
提起对面的屋子，魏游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卫邵东的遗照。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卫绪，关于他父母的事，关于他学校的事，还有房租、生活费以及当初困扰他的暗恋情感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魏游开口问的还是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听见他的问题，卫绪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拿下单肩包放到了沙发上，转身回屋前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句“还行吧”，接着便进屋关上了房门。
魏游听到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心情很是复杂。
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开始注重隐私了，现在连进个房间都要锁门。
他不清楚卫绪在房间做些什么，等了会儿没见他出来，便放下橘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谁知进去一瞧，里面情况令他相当惊讶。
床上虽铺着床具，但被子和枕头都是乱的，床角甚至还搭着一条平角内裤，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穿过的。
目光扫向别处，看见桌上叠放着的高中资料书，魏游顿时明白什么，打开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挂着的一排衣服明显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正当他想找卫绪询问情况，对方就从门口对面走了出来。
见魏游在房间里，卫绪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率先开口道：“你的房间采光好，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到这边睡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会搬回去的。”
“也不用，你想睡这就继续睡。”
魏游语气无所谓，心想反正自己不经常待在游戏世界里，占着好房间也是浪费。
何况卫绪现在正处于高中关键时期，理应给他提供一个他觉得舒适的环境。
“怎么睡？”卫绪侧脸看向他，“跟你一起吗？”
魏游朝隔壁抬了抬下巴：“我说我睡那边。”
“那还是我搬过去吧。”卫绪不容置疑道，随即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