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嗓音软绵绵:“别生我气好吗?我知道错了。”
“没有。”她本能反驳。
“诺诺不抱我了,不要我亲亲了,话也不愿跟我说了。”舒清收拢双臂,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撒着娇。
林宜诺受不住她这样,心里那点小脾气很没出息地烟消云散,傲娇地撅起嘴:“谁让你昨晚丢我一个人独守空房的?”
“嗯,我的错,诺诺怎么罚我?”舒清挠了下她痒痒,语气陡然充满深意。
林宜诺轻哼道:“去,躺好。”
“别,刚吃完饭呢。”
“我生气了!”
“好好好,这就去。”舒清娇笑着,吻了吻她的脸。
“我要用小玩具!”
“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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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x江下游30公里处岸边发现一具老年女尸,警方接到报案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舒清和颜父,让过去确认是否属于颜母。
见到尸体那一刻,颜父号啕大哭。
舒清捂着嘴站在一旁,身子僵硬,指尖微微发抖,天气这么热,她却只觉得冷。
又是水里淹死的。
但很快,她松了口气,因为再也没有人会来找她麻烦了。
这是她生命中第四次见证死亡,第一次是母亲,第二次是前妻,第三次是父亲,第四次是今天,曾经的岳母。
她心里一定住着一个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叮!
前岳母盒饭送到,下一份杜薇盒饭已备好。
第82章 82
经过调查, 颜母的死亡被定性为自杀。
颜父坦然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好像早就知道结果。舒清以为自己会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即便颜家那些亲戚不说什么,来自内心的压力也足够将她瓦解。
但出乎意料的, 没有人指责她。
葬礼在殡仪馆举行,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舒清带着女儿站在灵堂前, 望着冰棺里被入殓师细心处理妆扮过的遗体, 神情麻木,眼底一片漠然。
她不难过,甚至庆幸。
她一定是魔鬼。
女儿抽抽噎噎地哭成了泪人, 眼睛肿得像桃子,她从听到外婆的死讯那刻起,就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嘴里喊着妈咪,做了一晚上噩梦。
舒清原不打算让她参加葬礼, 担心她会想起过去很多事, 打破现有家庭的和谐关系,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有些多余,或者说, 她根本还没那么信任这个孩子。
告别仪式结束, 遗体被推进焚化室,烧出来的骨灰太多,家属只能象征性地带走一点。离开殡仪馆时,颜舒瑶跑过去对那个给颜母化妆的女入殓师鞠了一躬, 说谢谢。
“妈妈,非洲不去了。”女孩小声说,“这几天我想陪陪外公。”
颜父抱着骨灰盒颤巍巍地走出来,拒绝身边亲戚的搀扶,独自倔强地朝马路走去,那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肩膀深深地塌陷下去。
舒清眼神暗了暗,对女儿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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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颜父回去,舒清把女儿留下,驱车去了市中心商场,从头到脚买了身崭新的行头,然后去酒店开房,洗澡,换上新衣服。
身心俱疲地回到家,诺诺不在,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令她无端生出一丝恐惧。纵然洗去身上沾染的死亡气息,那种冰冷彻骨的寒意依然不散。
她迅速上到三楼主卧,关门,锁了阳台的落地窗,打开空调,把自己丢到床上,缩进被子里。
狭小昏暗的空间让她暂时安全,精神逐渐松懈,困意铺天盖地涌来,产生了错觉,恍然以为诺诺在身边抱住了她。
后来这不是错觉。
室温27℃,她睁开眼,窗外阳光的影子由金黄变为橘黄,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像被烧着了一小块。后背抵着一片温暖,她身子微僵,转头就见林宜诺侧躺在旁边,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她,眉心微蹙,眼皮紧闭,似乎睡得正熟。
诺诺?
这番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林宜诺。其实她没有躺很久,睡得不深,感觉到怀里的人醒来,她也缓缓睁眼,唇角轻扬,酒窝浅浅地陷下去,“睡多久了,嗯?”
“诺诺……”舒清怔怔地看着她。
“嗯。”林宜诺低低应了声,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三点多回来的,现在快六点了。”
今天飞两段,也不是大早班,暑运旺季里难得轻松的班次,并不累。她知道舒清去参加了葬礼,进门看到鞋子,晓得人回来了,也如她所料,人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她又好笑又心疼。
舒清不知道,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时喊了多少遍“诺诺”,喊着喊着,人就真的回来了,躺在她身边,抱着她,给予无声的安抚。
她翻了个身,往那怀抱里缩,脸颊埋进一片沐浴露香气,“晚上要睡不着了,怎么办?”
“那就来运动运动,嗯?”
床头还放着用完来不及收拾的小玩具,自从发现那满满一箱,她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总觉得不够,又到处买了些来。在这方面,她有着无穷的精力保持专注。
舒清红着脸捶了她一拳,“就知道运动,我都快被你累死了。”
“有吗?我看老婆每次都尽兴得很啊~”
“林宜诺!”
“诶~”
舒清揪住她耳朵,舍不得拧,看着她嬉皮笑脸逗自己的样子,心忽地一松,“诺诺,我是扫把星,魔鬼。”
眼眶泛起湿意,声音也哽咽了。
“我身边的人接二连三死去……”
“魔鬼会救人吗?”林宜诺低头吻着她额头,开口的刹那便知她心中所想,“魔鬼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吗,人在危险时刻首先服从本能,所以这与责任无关。”
六年前,哦不,七年前,那场事故中她的本能是逃跑,只有几秒钟。
“你总说自己不够好,不管对比参照的是什么,我都不管,我只认我见过的那个你,认识的那个你,爱的那个你,舒清啊,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林宜诺捻起她一缕乌黑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凑到唇边轻吻。
“看见你的时候,我差点以为看见了天使,刚好你穿着白衣服,肩章金黄色,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天使来救我了。”
“所以天使怎么会是魔鬼?”
“阿清,你真傻。”
她的发,细密如丝线,紧紧缠着她的手,额边碎发的尾梢蹭到手心里,痒痒的。
舒清红着眼睛笑了,“你又压到我头发。”
“我喜欢。”
.
这半个月,舒清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不工作,每天睡到自然醒,散步,养花,做甜点,写东西,偶尔看看话剧,舒坦又惬意。
林宜诺却忙坏了,四天十六段连轴转,但为了早日升级,她硬是一句埋怨也没有,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闷头工作。
好不容易休息,妇妻俩吃着冰激凌吹着空调,躺在沙发上看装修方案,不枉费舒清百里挑一的好眼光,选中的这家室内设计公司让她很满意。
“老婆,你喜欢哪个?”林宜诺喂了舒清一勺冰激凌,指尖滑动pad屏幕。
刚好滑到古典欧式那一张,舒清嫌恶地皱起眉,避之不及地滑过去,下一张是东南亚风格。
林宜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好奇道:“刚才那个挺好看的啊。”
“土。”
“……”
舒家大宅是古典中式与半民国风格的结合,因为老爷子喜欢,而姜琴喜欢巴洛克式古典欧风,偏偏她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当年还没上位时,住个两层小楼却装修出了乡村凡尔赛的感觉,土掉渣。
林宜诺并不知道这茬,还好她也对这种风格不是很感兴趣,便接着往下看。
东南亚风不喜欢,后现代风也不喜欢,妇妻俩口味出奇的一致。
翻到地中海风那张,两人同时顿住,对视一眼。
风格自由奔放,色彩多样而鲜亮,蓝白主色调看着也很舒服,既是大海,也是蓝天。
她们异口同声:“就它了!”
话音刚落,门铃大响。
“我去开门。”林宜诺放下冰激凌和pad,蹦哒到门口,瞄了眼监控屏。
她一愣,下意识开了门。
庄雨站在外面,打着遮阳伞,伞沿下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林宜诺,唇瓣微张,小声道:“诺诺,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她脸颊飘着两团红晕,一副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样子,林宜诺二话不说把她拉进屋,“外面热,进来说吧。”
“唔。”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大门与一楼客厅处有玄关挡着,沙发上看不见,林宜诺想让她坐,又顾忌媳妇儿在会尴尬,进退两难。
“陈思齐告诉我的。”庄雨难为情地低下头,“诺诺,上次是我情绪失控,说了很难听的话,对不起。”
“……”
“你原谅我好吗?”
林宜诺目光落在她肚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怪你,算哪门子原谅啊。”
她只是有点伤心罢了。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一看到他,我做的决定就动摇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我应该坚持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