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任性了一次,大胆了一次,赌了一次,她还年轻,还有试错的机会,就算被拒绝,被侮辱,也没什么好气馁的。
至少表达出来了,痛快。
舒清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呗。
——恶心。
好不容易拼起来的心又碎了一地,林宜诺前一秒还在不断安慰自己,后一秒却抖着肩膀哭了起来。
她边走边抹眼泪,越抹越多,冷风吹起乌黑柔长的发丝,滑过脸上的泪痕,沾满了苦涩的味道。
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林宜诺走了三个多钟头,回到宿舍时手表的指针刚过零点,手机接二连三响起消息提示音,有那么一瞬间她幻想过是舒清发来的。
道歉吗?
她觉得舒清没做错,也没说错,因为她确实恶心,太恶心了,怎么能对自己师父有那种想法。
都是她的错。
抱着希望打开微信,只有朋友们群发的元旦快乐字眼,林宜诺这才想起零点已过,现在是新的一年了。
双腿痛得麻木,手指冰冷僵硬,她木着脸打量这间只有三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嗅着空气中久未住人的陌生味道,想想这就是她的全部。
她脱掉大衣,简单收拾了下,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坐到书桌前,翻开那本落了层薄灰的日记。
上次写日记是三个月前,那时刚见到舒清,她满脑子都是六年美梦成真的喜悦,字里行间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幼稚又可笑。
一一嘶
她把那页撕了。
重新提起笔,在最新的空白页,充满仪式感地写下几个字:
【一场大梦,无限寂寥】
原本端端正正的字体,写到最后收笔时已经潦草得看不出形体,她低垂的眼眸凝起一片水雾,渐渐模糊成单调的黑与白,终于趴在桌上号啕大哭……
.
工作是治疗失恋的良药,林宜诺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终于在发工资那天感觉活了过来。
基础工资三千,小时费八十,上个月飞了五十七小时,总共到手七千多。在她连续拿了三个月少得可怜的补贴后,这算是人生中第一笔工资。
钱就是她的九转还魂丹。
什么失恋,什么恶心,算个屁!
林宜诺喊闺蜜出来吃火锅,两人点了满满一大桌,开启疯狂吐槽模式。
“我刚换了个电脑,都快穷死了,工资刚发就还花呗了,吃兰州拉面都不敢点有肉的!”辣锅里涮着羊肉,庄雨说着就捞了一筷子。
“真是我救苦救难的好姐妹!”
林宜诺把两大盘肥羊卷都推过去,“吃,尽情吃,不够再点,今天我请客。”
“拿到第一笔工资爽吧!比我那会儿多多了,我试用期第一个月才三千,靠吃土活下来的,唉。”
“我现在明白了,只有钱才是实在的。”林宜诺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明天有航班任务,她不能喝酒。
庄雨停下筷子,扯过纸巾擦了擦嘴,一本正经道:“这我就得说你了,你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表什么白啊?亲亲抱抱不能说明什么,要把她撩得离不开你了,你再表白,来一招欲擒故纵!”
“得了得了,说的跟你谈过一样。”
“我怎么没谈过?虽然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但是经验是可以借鉴的嘛。”庄雨眼珠一转,语气低落下来,“不过还是分手了……”
林宜诺想起了她那段姐弟恋,觉得是自己带来的负能量,于是岔开话题道:“诶,说到赚钱,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两架新飞机回来,在微博上征集涂装,奖金三万呢,你要不要试一试?”
“哪儿啊?!”
“就我们公司官微,置顶那条。”
钱的力量让庄雨放弃了锅里的羊肉,转而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她仔仔细细看完那条博的要求后,目光紧锁着三万块奖金,犯了难,“可我没有这方面经验啊……”
“你不是工作半年了吗?手上也有项目经验了,不然前段时间你天天加班忙什么呢?”
“拜托,那跟涂装设计不一样……”
林宜诺把涮好的羊肉捞到她碗里,生怕她吃不饱似的,安慰道:“没关系,就当凑个热闹练练手,成了有钱拿,不成也没损失,再说了,有我这个业内人士给你做参考,怕什么?”
“真是我亲姐妹!”庄雨嘟嘟嘴,“那我试试,说不定能泡到你们公司帅气的小哥哥。”
“这跟泡帅哥有什么关系?”
庄雨塞了一大口羊肉,含糊不清道:"万一我运气好,设计的涂装被征用了,开那架飞机的帅哥心想,啊,真好看!然后我们的故事就开始了!"
林宜诺:“……”
她知道闺蜜是开玩笑,这么狗血的事情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就好比她和舒清,狗血过了,也就该轮到被现实狠狠鞭笞了。
这么多天,她没收到任何来自舒清的消息,当然她不该抱有期望的,从她坦白心意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就像现在,形同陌路。
吃到很晚,林宜诺独自坐地铁回公司,从出站口一路走来,远远看见大楼前停了辆机组车,空勤们挨个下车,走在最前面的是机长,看身量像女人。
她没在意,双手插兜走过去,耳机里的音乐刚好换到下一首,前奏轻柔缓慢,于是与陌生同事们擦肩而过时,听到有人喊她。
“诺诺……”
这个昵称,这个声音。
林宜诺想装作没听见继续走,腿却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不敢转身。她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接受从师徒到陌生人的转变,她也以为自己可以潇洒地转身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只需要两个字,那女人就击溃了她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里防线。
路灯下的影子拉得很长,从后背来到眼前。
“诺诺。”舒清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无人的角落,自作主张摘了她的耳机,“上次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确实很过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林宜诺咬紧了牙根,撇开脸。
这女人每说一个字,都像锥子一样狠狠地扎进她心里,她疼,却还自虐般舍不得拔掉,她骂自己贱,贱就贱了。
一一恶心。
舒清以为她只是傲娇赌气,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柔声哄道:“诺诺,我知道错了。”
经验使然,小徒弟最吃这套。
林宜诺心口微微窒息,嘴唇颤抖着,“舒机长放心吧,如果瑶瑶想找我玩,我不会拒绝也不会乱说话,这事儿跟孩子无关。”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早点休息,晚安。”林宜诺轻轻甩开她的手,闷头往宿舍楼走去。
“诺诺!”
她加快了脚步。
转身那一瞬间,眼泪就滚了下来,灼烫的温度刺激着被风吹冷的脸,冰与火交织着,麻木了知觉。
她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一一你那样对我笑,我怎么可能不原谅你,反正我本来就是最没关系的人。
林宜诺逃似的躲回了宿舍,关上门那一刻才觉得彻底安全,她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连同见不得人的哭声也一并藏起。
她当年不该出去玩,不该坐那架飞机,不该被舒清救,不该对那个女人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就该被留在机舱里,就该被炸死。
嘴唇被咬出了血,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竟让她兴奋了起来,突然间意识到一件更绝望的事情。
舒清明明觉得她恶心,还要向她道歉,对她笑,哄她。
为什么?
因为需要她这个舔狗啊。
比如挡枪,比如哄孩子,比如,很多很多,唯独没有那种她期望的感情,哪怕一点点。
偏生她甘之如饴,上赶着去。
不仅恶心,还贱。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林宜诺抬起头,胡乱抹了把眼泪,贱兮兮地幻想了一秒是舒清发来的消息,然后打开微信。
瑶瑶:【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呀】
黑暗里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格外刺眼,映照着她惨白如鬼魅的脸,还有眼里一闪而过的自嘲。
作者有话要说: “你那样对我笑,我怎么可能不原谅你。”
.
【ps:建议大家早点看更新,最好九点钟之前,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莫名其妙的原因关住,昨天我真的没写不可描述,可能是文丑吧,唉】
第39章 39
客厅里亮着灯, 颜舒瑶捧着手机趴在沙发上等回复, 已经十点多了, 她困得呵欠连连,依然不死心。
大门一开, 她立马蹦了过去:“林宜诺!”
回来的是舒清,“瑶瑶, 怎么还不睡觉?”
见她身后没有别人, 小公举既失望又泄气,蔫蔫地趴回沙发上,嘟囔道:“林阿姨都好多天没来了, 有那么忙嘛?”
舒清愣在门口,心里空落落的。她骗孩子是林宜诺太忙才不能来,时间渐长, 谎言便有些兜不住了,何况刚才林宜诺拒绝了她的道歉, 这个谎实在圆不下去。
没有林宜诺的家始终少了些什么。
她大概是习惯了, 或者寂寞了,没有别的意思。
“瑶瑶……”舒清关上门,换了鞋, 坐到女儿身边, “林阿姨可能以后都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