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为何这样问…”
六安摇摇头,“无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自休息吧。”
六安只是好奇那村老与贺光严到底都什么关系,为何村老会对这贺光严如此关心。
可若贺光严所说是真,他并未出生在这个凡俗界,又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没多久就昏迷过去了,那,应当是不认识村老才是。
那么,问题就不在贺光严身上,而是在那村老的身上了?
离开贺光严所在的房间之后,六安还是免不了好奇心,他想知道那村老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鹤之了解六安的性子,知道他当是对那村老十分好奇,便为六安指引,“小祖宗往这边走。”
沈鹤之一直关注着那位村老的动静,便一路引着六安前去寻找那位村老。
村老先前离开贺光严的房间之后,便往村里的祠堂去了,六安两人到祠堂的时候,村老正端端正正的跪在祠堂的牌位前,紧闭双目,口中不知再念诵什么,又似乎在祈祷。
六安二人没有刻意隐藏身上的气息,那种带有压迫感的气息很快便让村老察觉到了。
村老仍是沉稳,他对着上方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捡起身边的拐杖,一边起身,一边对六安二人道,“小老儿或许知道两位来找的目的。”
“哦?”六安眉头微动,“村老可有话同我们讲讲?”
村老微微颔首,迈步向祠堂外,“还请两位随小老儿来,此事本也该告知两位。”
六安和沈鹤之倒也不担心这个小老头耍什么花样,便跟了上去。
三人又在村中七弯八拐,路过了几处人群聚集的地方,村民们看到他们三人,除了惊讶之外,也不知应该做什么反应,索性他们三人又很快离开了。
村老领着他们二人到了一座小茅屋,虽然小茅屋看起来颇为结实,但与村中的青瓦白墙比起来,却是有些简陋了。
“小老儿这破房子,让两位仙长见笑了。”
六安稍稍有些惊讶,“这里是你家?”
这个村子虽不大,好歹村老也是村中的权威,不说多好的房子,至少这村老的房子也当与村中的房子差不多吧,怎么仅仅是一些茅屋?
村老知道他们因何而惊讶,却不打算多说,只大概解释了一句,“这茅屋虽粗陋,却也是小老儿当年一木一石自己搭起来的,倒也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既然村老本人都满意,冷暖自知,六安也不多问。
两人跟着村老进了屋堂之中,村老请他们二人坐一坐,自己转道去了内室,而后不多时,便捧出个造型意外精致的匣子来。
村老将匣子送到六安面前,六安好奇的接过,竟然从盒子上感受到些微灵气,“这是何物?”
“这是扫把星划过之时,小老儿偶然得到的宝物,只是小老儿并不知这是何物。”
“扫把星,你也知道那个扫把星的事,还亲眼见过?”
几年之前,村老虽然年轻几岁,但也该是老迈之身吧,这匣子,是怎么得到的?
村老道,“小老儿不仅知道,那时,小老儿正在那几颗扫把星坠落之地。”
“你在?”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算是知道些许,”他指着盒子上的一个徽记,“那位仙长是想托小老儿将信物交给他宗门之人。”
这个徽记,六安记得贺光严身上有一块腰牌,上面正是这个图案。
怪不得村老对贺光严格外关心,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既然让你交给同门,那人已经醒了,为何你不拿给他?”
村老沉默片刻,“小老儿…有愧。”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别看小老儿现在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风流快活过…”
村老早年也是意气风发的风流人物,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还得贵人保举得了个官位。
年少有为,周遭奉承的、吹捧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一开始他或许还能保持警惕,但久而久之,奉承的话听多了,便也当了真,渐渐也自命不凡起来,行事便也没了章法。
也是因此,他犯了一件令他一辈子都内心煎熬的错事。
“你的意思是…”六安听得挠头,“那几个交手的人中,有一个是你与那名妓的私生子,而且你的亲子,还是个大魔头?”
村老神色怅然,“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好好管教他,是我害了他。”
村老当初顺风顺水,学问又好又得贵人考中,人也张扬,自然有人忌恨于他,行下作的手段算计于他却也是意料之中,没能尽早察觉也只能怪他自己,更何况也是他心智不坚之过。
他被人暗害,醉酒与一过气的花楼名妓有染,那名妓挺着个大肚子上官衙一闹,他失了官位,也失了贵人的青眼,京城待不下去,为名妓赎身后便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名妓哪里肯跟着他吃苦,孩子生下后不久就抛弃孩子跑了。他一个大爷们,哪里会抚养孩子,更何况此子本就不是为他期盼而来,他更也谈不上喜欢。
那时正好有一妇人,见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颇为艰难,了解他的难处后,便说自己与丈夫多年无子,正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好日后为他们养老送终。
他见这妇人衣着体面,模样瞧着也面善,抱着孩子时,眼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也动了心思。
他心知自己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大男人,也不会教养孩子,更何况孩子跟着他日后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不如交给这个无子的妇人,说不得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他向那妇人讨了住址和一件信物之后,便将孩子送给了他们。
因为对这个孩子的感情颇为复杂,村老回到自己的村子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想打听他的消息。
以至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照着地址找去,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被人骗了,那里根本没有住着所谓无子的夫妇,而那个妇人,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拐子。
凡俗界对于修真者而言,或许不过几个瞬移便能来来回回,对于凡人而言,却是无比广博,茫茫人海,他哪里能找到人?
“去那流星坠落之处,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又或许是父子连心,”村老溢出一声叹息,“那时,小老儿是鬼使神差,腿好像不听使唤,一回神时,莫名其妙就到了那处。”
当时几人已经缠斗了好一阵,村老到时,其中一个面相凶恶,脸上有疤痕的年轻男子一个转头便与村老对上了视线。
尽管村老已经记不得那个孩子的模样,但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长老心中就有一个很坚定的念头,虽然那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年轻颇有古怪,但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被他亲手“丢弃”的孩子。
之后的事情与贺光严所说的相差无几,那位宗门长老被魔道偷袭重伤,而后以秘术拼死将那三人禁锢。
另外两人被这位长老直接抹去,只剩下了村老之子一人,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最终没能将其杀死,只得暂且封印了起来。
封印之后,那位长老也已油尽灯枯,对方早已察觉村老在附近,便将村老唤出。
长老见村老面善,又是这附近之人,便将那个匣子交给了他,说他的秘术会损伤什么神魂,令他与魂灯的联系断裂,宗门可能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而这个匣子十分重要,未免被他人取走,而交给村老代为保管,让他务必将匣子交给不久后必然会到此的同门手中。
而后,长老就失去了生机。
“这个匣子现在还在你手里,你并未兑现承诺?”
村老的手一颤,“是,我这一生便是罪,是一错再错,错上加错。”
当初那个宗门的人赶来调查时,村老犹豫再三,也还是没能将匣子拿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有两个人死了,而他的儿子却没有死,虽然消失了,但定然还活着。
而那个将匣子交给他的人,与他的亲子是敌人,若是将那个匣子交给他的同门,或许他的亲子就会被那人的同门杀死。
在承诺与亲子之间,村老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哪怕他已经察觉出,他的亲子并非一个好人。
小宗门的人并不会对周遭的人家挨家挨户检查,自然不会想到那位长老,竟然会留下一个重要的东西在这个村老的手里。
“小老儿不配将这匣子亲手交到那位的手里,”村老重重的行了一礼,“听闻那山林中的怪物都消失不见,两位仙人又问起流星一事,小老儿心中也有些许猜测。”
“此事,与我亲子必有关系。”
“我这一生的罪过,永远也偿还不尽。”
六安将那匣子放在桌上,“这事儿我帮不了你,配与不配,也由不得我们这些外人,又或者你自己说了算,你该去问贺光严他怎么想。”
这些破事儿纠结来纠结去真是令人头大,六安是真心不想参与其中,也不想纠结其中的是非对错。
对于他和沈鹤之而言,杀了这个凡俗界中的魔道就是头号要事,旁的只要不是关于符阵的,都得靠边站。
村老看着那桌上的匣子,犹豫片刻,还是将之拿了过来,“仙长说得对,说来说去这么多,小老儿到底也只是个胆小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