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神色不动,倒是在炎风鹤下落到与那山头齐平的高度时,遥遥向秦越骞行了一礼,好像仍是将秦越骞当做尊敬的师尊,一如往常不曾改变。
对于沈鹤之而言,这种表面功夫,他最是拿手。就像对待他那位表面看中,背地里却极为防备他的父皇一般。
做完这些,沈鹤之便收回视线,落下自己的小院中。
钦风山是秦越骞的地盘,他如今回来,又不曾刻意隐藏气息,秦越骞定然能发现他,只是大约会视而不见罢了。
那片狂暴的风暴果然有一瞬的凝滞,大约是没想到先前还与他断绝师徒关系的沈鹤之竟然还敢回来,而且还这么快。
风暴裹挟的大片碎石沙土漱漱落下,堆积满了一个山头,而那风暴消失之后,里面的人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噗。”
六安突然笑了一声。
他看到那秦越骞见沈鹤之回来之后,大约是太过惊讶,又再度被勾起怒意,一时竟不慎岔了气,憋出了一口血来。
那风暴骤然停顿,飞沙走石也失去力量落下来,砸了他一身。大约是不想再见到沈鹤之,或是不想在这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徒弟面前丢脸,在风暴彻底平息之前,他便灰头土脸的走了。
六安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将秦越骞被气得吐血的事情转述给沈鹤之听,沈鹤之内心毫无波澜,只是略弯了弯唇角。
一人一狐落入那小院中,六安看了两眼,便开始教沈鹤之清理他们所留下的痕迹。他传授给沈鹤之几个清除气息和其他记号残留的法术,随后亲自为沈鹤之示范。
他在院外设下阵法隔绝院中的气息,不让人察觉院中的情况,随后,一片橙红的火焰将这座曾经属于沈鹤之的院子包裹,将他们留下的所有气息都清理干净。
那极为可怕的火焰,竟然没有在院子的主体和其中的陈设上留下丝毫痕迹。
那方被六安煅烧过的石椅竟然在这火焰中恢复了原样,而那张六安常用的软垫,则一丝灰也没有剩下,软垫下的木质柜子竟也没有留下哪怕一丝焦黑。
“修真界中的手段千奇百怪,以气息追踪、推算一个人的行踪并不是什么难事。还可能推测出你的实力、修行的道意,甚至还可能借气息做什么阴私手段。所以,对自身气息的管控由为重要,一点也马虎不得。”
小狐狸导师一边清理院子里的气息,一边对沈鹤之道:“若是那种不曾常驻的地方倒还罢了,留下的气息或许不多,且很容易散去。像这种长时间停留的地方,若是要废弃,就不能一走了之。”
小祖宗不只一次向他强调气息之事,沈鹤之也不可能不记在心里。
不过,他们还在清理气息的时候,院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对于正在清理院子的六安而言是一位不速之客,沈鹤之对这位,却是没什么好恶之感。
没错,就是那位曾经是他二师弟的,如今已经没什么关系的杨宇丞。
在杨宇丞察觉院中的异样之前,六安添了一把火,加速将院子清理干净,随后将那座阵法给撤去了。
撤去不久,杨宇丞便来到了院外,他正要开口,院门便被沈鹤之打开了。
杨宇丞看到沈鹤之的样子,神色一惊:“恩公这是…被师尊所伤?”
沈鹤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我这里有疗伤的丹药…”
沈鹤之打断他:“不必了。”
杨宇丞顿了顿,道:“我听说了,恩公达到金丹期,就要成为核心弟子了。这明明是一件好事,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沈鹤之道:“师尊有师尊的考量。不过,如今我已不能称他为师尊了。”
“师尊,是不是太固执了?核心弟子何其多,也不见其他师徒闹成这样。”
杨宇丞略微低头,似乎想到了自己。这个师尊的行事,未免太独断。
沈鹤之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杨宇丞看了看这个小院,和上次前来相比,这个小院如今莫名给他一种十分“干净”的感觉。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种干净,而是,明明什么都不少,却什么都没有的空荡之感。
杨宇丞一时还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他道:“恩公现在是…”
“收拾东西,”沈鹤之道:“今后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你与几位师弟师妹多多保重。”
杨宇丞道:“我们也要离开了,师尊回来之后,便让我们快些收拾,要离开钦风山,还不知要去往何处。”
“恩公可知道师尊究竟要去何处?真的就必须离开凌乾仙宗?”
“你想留在这里?”
杨宇丞有些迷茫:“师尊要我离开,我也不得不离开。只是,我不想再四处奔波。”
坐在沈鹤之头顶的六安此刻已经打开了望气术,随后眉头一皱。
沈鹤之对杨宇丞道:“我不能多说,不过,倒可以告诉你,若你去的是那个地方,到不必再如何奔波。”
“你我不同,对我而言,留在凌乾仙宗是最好的,而对你而言,那个地方,或许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恩公的意思是?”
沈鹤之却不说了:“此事我也多是猜测,不该由我来告诉你,该知道的时候,你师尊自然会告知。”
六安催促沈鹤之不要再和杨宇丞多言,沈鹤之自然是听的,他也不管杨宇丞欲言又止,留下一句“你多保重”,便跃上炎风鹤的背部,离开了钦风山。
“怪不得你那师尊奇奇怪怪的。”虽然六安一直看不惯他,但也不至于为一时之气对曾经的徒儿下手吧?
六安对沈鹤之道:“离开这个师门倒是做对了,下次遇到这个杨宇丞,”在解决沈鹤之的隐患之前,“如果没有必要,最好绕着走。”
“谁遇到他谁倒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沈鹤之不太明白六安的意思:“为何这样说?”
六安想了想,他之前说等南天灵会结束之后,找个时机跟沈鹤之说一说那气运之事,结果南天灵会之后就遇上秦越骞将杨宇丞收为亲传弟子,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了。
六安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如一会儿找个机会,将前因后果通通都告诉你。”
眼下还在炎风鹤的背上,接下来还要去松天浮岛寻找那位赵域主,要说什么也不方便,还是等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做完之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一一告知为好。
在得知自己奇怪的气运之后,沈鹤之还不知道要怎么想,万一太受打击,六安还不能现身安抚他。若是在别人面前露出什么痕迹,惹来怀疑,对沈鹤之而言也很麻烦。
沈鹤之听六安这般说,便知道此事十分麻烦,还有可能与他有关。否则,凭小祖宗的性子,定然不会在此事上拖延。
可惜,气运之事虚无缥缈,便是修真界的人,也未必所有人都懂得。哪怕沈鹤之有心猜测,他也猜不到竟然是与这方面有关。
尽管如此,沈鹤之也没有追问。正如小祖宗所说,眼下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炎风鹤振翅往松天浮岛上飞,六安小心的收敛自己的气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一点。
这松天浮岛和下方的凌乾仙宗宗门可不一样,凌乾仙宗的大能都住在这里,分神后期的掌门和几位域主在其中,也不过是中等实力,比弟子辈的好上一些。
越是靠近松天浮岛,六安便越能感觉到那些不寻常的气息。
尽管那些大能为了不影响弟子修行,一个个将气息都收敛起来了,但六安是妖狐,对这些强大气息的感知很敏锐,所以他能肯定,在松天浮岛上的,比他实力更强的修真者,恐怕十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这还是他能够感知到的,还有一些实力远远超过他的,哪怕是他的感知也未必能察觉。
六安觉得,走到这一步,他的存在很可能会被凌乾仙宗的人察觉到。
毕竟,沈鹤之如今成为少宗,是凌乾仙宗最为核心的弟子,他的一举一动,周围的一切都受到关注。
六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虽是合元期,却没有自大到认为能够完美的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关键就看这凌乾仙宗的人准备怎么对他了。
六安倒不害怕暴露自己,一开始在修真界小心谨慎,主要是不了解这个修真界的情况,如今了解之后,他倒也有了底气。
最关键的是,沈鹤之如今是宗主弟子,他是沈鹤之契约的妖兽,有沈鹤之这层关系在,他难道还能对凌乾仙宗不利?只要凌乾仙宗的人不是脑子抽了,就不会对他这个合元期的契约妖兽下手。
尽管他的实力不能在凌乾仙宗称王称霸,但一个合元期的妖兽,若被逼急了,想要做点什么,那后果可不是凌乾仙宗能够承担的。
他一个没有威胁的合元期高高手在这里,凌乾仙宗不想着拉拢还要往外推?若凌乾仙宗真的这么蠢,它也不能屹立修真界上万年不倒了。
或许是赵域主提前打了招呼,这座对于凌乾仙宗十分重要的松天浮岛对沈鹤之完全敞开,没有受到丝毫阻拦,沈鹤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岛上。
松天浮岛很高,高到沈鹤之在凌乾仙宗这么多年飞来飞去,都一直没有机会看到松天浮岛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