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三位记名弟子仍是筑基期的实力,而这个当初入门时才不过练气期的亲传弟子,如今却让他们无法看透,怎么不让他们畏惧呢?
沈鹤之道:“你们往何处去?”
当先回答的,还是当初陪同沈鹤之回虚察弟子区取小祖宗破罐子的那位脾气温和的记名弟子赵宜德:“师兄不在钦风山时,刑主收下了一位新亲传弟子,乃是沈师兄的师弟,我们如今正要去这位二师兄的府邸,蒙他指点修行,切磋技艺。”
六安从沈鹤之的头顶跳下来,窝在了他的手心,沈鹤之挠了挠小狐狸头顶的软毛,点点头:“师尊在何处?”
“刑主应当在二师兄那处,指点二师兄修行。”
“我刚从外面回来,正要去拜见师尊,顺便认识这位新师弟,既然如此,你们便与我一道前去。”
“是,大师兄。”
“师弟的府邸在何处?”
“回大师兄,在钦风山山腰处,刑主特意为二师兄开辟了一处院子,说是为方便指点二师兄修行。”
沈鹤之的手顿了顿,“那便走吧。”
“你家这师尊未免有些偏心了,”六安抖了抖耳朵,对沈鹤之的这个师尊有些无语:“当初让你在山下挑一个现成的院子,说山顶危险没事不要靠近,修行也是你自己去藏书阁翻书,有不解时自己求上门去。”
“到了你这个二师弟,这些毛病就全没了,你这新师弟还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不成?”
沈鹤之倒没什么想法:“师尊这般行事,或许有他的原由,看过就知道了。”
小狐狸抖了抖身上的毛,“没关系,管他偏心不偏心,反正你如今也学出来了。你与他同为金丹期,也不过相差两个小境界,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
“若他真偏心你师弟,你也别心生计较,咱们就当提前出师了便是。”
不患寡而患不均,六安就怕他家大崽子一时想岔了,出什么乱子。
“小祖宗放心,既是同门师兄弟,师尊照顾师弟也是应该的。”沈鹤之的心态倒是很平和,有小祖宗相伴,其他的人他都不怎么在乎。
沈鹤之感激秦越骞对他的帮助,也乐于去回报他,这个师门的荣耀,沈鹤之也愿意去维护。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对于这个师尊,沈鹤之也仅仅是出于师徒名义上的敬着,真要说什么濡慕爱戴,那大概是没有的。
一行人很快来到半山腰这座多出来小院外,秦越骞早已察觉沈鹤之的气息,不等他们禀报,院门便自行打开让他们进来了。
“回来了?”
此刻院中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沈鹤之的师尊秦越骞。
他正在指点一人修行,那张向来与心情不太符合的脸,竟然充满了柔和之色——与以往似笑非笑的那种古怪全然不同,脸上的那条疤痕都柔和了不少。
而另一个人,大概就是沈鹤之新出炉的师弟了。
少年抬头看到来人,很是高兴,脱口便喊了一声:“恩公!”
沈鹤之与六安猜得没错,这个三年筑基的新师弟,正是那个,叫做杨宇丞的少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是这小子啊…”小狐狸薅了薅毛,虽然早先就猜到了,但真的确定的时候,心情还是觉得有些微妙。
沈鹤之冲杨宇丞略一颔首,他先向秦越骞行了一礼:“师尊,徒儿回来了。”
秦越骞示意之后,他又道:“方才听几位师弟师妹说起师尊新收了一位师弟,我正自好奇,却不想是杨小友。”
秦越骞在二人身上扫过一眼:“你二人认识?”
沈鹤之点点头,杨宇丞道:“徒儿与师兄来自同一处凡间地界,幼时还蒙师兄搭救。徒儿所参加的祈仙会也是由师兄主持,师兄对我多有照拂。”
秦越骞再看了看沈鹤之,道:“你们师兄弟二人,倒是有些缘分。”
“鹤之,宇丞如今就是你的师弟,日后若有机会,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于他。”
“徒儿明白,一门师兄弟,理当守望相助。”
沈鹤之对杨宇丞的神色倒是颇为和善,并没有因为突然多出一个师弟而心有不满。先前这二人还曾见过,有这样一段渊源,应当不至生出嫌隙。
秦越骞见此,心中放松了一些。
杨宇丞显然对成为沈鹤之的师弟十分高兴,“能与恩公成为同门师兄弟,宇丞实在是三生有幸,日后定视师兄为嫡亲兄长般敬爱,还望师兄莫嫌我笨拙不堪造就。”
杨宇丞迫不及待的向沈鹤之行了一礼,沈鹤之还礼,这俩师兄弟的关系便算是定下了。
秦越骞见他二人这般,眼中似有欣慰,却对沈鹤之道:“你刚刚回宗,来回奔波也是辛苦,便先回去休息一番。若有什么,稍后再来寻我。”
“是。”
留下三位记名弟子,沈鹤之便告辞离开了。
他缓缓走出院门,刻意放慢了脚步,先前还十分沉默的三人转眼一改严肃,就变得轻松热闹起来。
那位自来寡言的记名女弟子苏袖研语调略带兴奋,似乎是在对杨宇丞说话:“昨日二师兄交给我们那招煞是好用,我们回去练习一番,便觉得意犹未尽,不知今日二师兄可还有什么新招教给我们?”
秦越骞略带责备道:“教什么新招式,你们二师兄自己的修行尚且顾不过来,还不及你们呢,他有什么好教导你们的,宇丞还当以自身修行为重。”
话里的意思虽有责备,却也没有明确阻止的意思。
杨宇丞道:“师尊放心,与三位师弟师妹一同切磋交流,弟子也能有所进益,不至耽误我的修行,倒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另一位记名弟子刘沉蔚道:“指点招数倒是不急,师尊正指点着,二师兄还是先行修行,我们三人在一旁看看便好。”
秦越骞切切叮嘱道:“指点交流倒也罢了,断然不可沉迷,你突破筑基太快,根基并不牢固,如今当是以夯实基础为重,感悟修行倒还是其次,莫要本末倒置了。”
“弟子知道了。”
“师尊,徒儿们自当监督二师兄,不会让他荒废修行的。”
沈鹤之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关闭的院门不大不小,刚好将五人框了进去,若是再多一个便觉得有余了。
几缕风打着旋儿吹在他身上,沈鹤之回过头,身形一轻,便向山下掠去,回了自己的小院中。
“你那师尊如今倒是闲了,往日总在外门待着,常年不在自己山头修行,忙这忙那的。今日也不见他待片刻就走,竟在那里同那些记名弟子玩说。”
虽说这般有挑拨之嫌,作为一个合格的人生导师,不应该挑起自家大崽子心中不满。但狐狸心也是肉长得,看到那秦越骞如此前后不一,他难免为自家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平,多生抱怨。
虽说一开始他撺掇沈鹤之参加祈仙会,前来凌乾仙宗是为了寻得宗门的庇护,并不是要找一个师尊。
但秦越骞将沈鹤之收为弟子之后,沈鹤之也并不是不知好歹。他将秦越骞真心实意的敬着供着,平日师徒相见不失礼数,在外也为秦越骞面上争光,不曾为他抹黑。
秦越骞给予他的恩惠,也一一记在心里,如今虽实力低位甚微尚不能回报,却也没有忘记。
六安自认他家大崽子作为一个徒弟,是十分合格甚至是极为优秀了,比之其他那些徒弟可不是好太多太多?
反而是秦越骞这个做师尊的,常年将人放养,偶尔顺便给点甜头也就罢了,教导沈鹤之的职责,还有大半是让六安给担了的。
这也没什么,反正沈鹤之这些年也过来了,或许秦越骞天性就是如此,不善于教导徒弟,徒弟也不能嫌弃师父不是?
偏偏来了一个杨宇丞,多了一个弟子就多了一份比较,人就是不能做比,这一对比就比出毛病来了。
秦越骞不是天性不会与徒儿接近,也不是抽不出时间来指点徒儿修行,更不是不会主动查探徒徒弟的修行境况加以指点,他只是没有遇上一个合适的徒儿罢了。
可要说合适,杨宇丞那五福灵根之中,除了木灵根与风灵根有一点亲戚关系之外,别的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秦越骞一个主修风法的修真者与五福灵根的修行之道简直是南辕北辙,他指点个什么劲。论契合,也是他家大崽子更契合呀?
也不是说杨宇丞那孩子不好,完全是秦越骞这个做师尊的不对。同是他的弟子,理当一碗水端平才是,他自己做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准别人觉得心里难受了?
他对着杨宇丞这般嘘寒问暖,面对那三个可能耽误他修行的记名弟子也不见严厉申饬,不过略数落几句,言辞恳切还没有一句重话。
到了沈鹤之这边,不过养了一只灵宠就那般严肃…
你若说他对沈鹤之与杨宇丞的要求不一样,一个严苛一个宽松,那也不见他专门跑到沈鹤之那里要他上进。这次沈鹤之回来,实力都达到金丹期了,也得不到他一句夸奖或勉励。
竟然还说刚回到宗门舟车劳顿让他回去休息,也不看看沈鹤之如今的实力,金丹期修真者还需要休息吗?
这么个师尊,真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