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大清帝王,他穷了,祸及百姓。
赵公明无聊地说:“知道,我们就过过嘴瘾,不兴做个白日梦吗?”
青阳用虔诚的语气说:“那我的梦,就是天下家庭和睦。”
赵公明吊着眼睛不信:“真的吗,你的梦不是日进斗金?”
青阳放下祈祷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公明:“我供着五位师兄,还要做这‘白日梦’,师兄们不该自己反省吗?”
他也不想插科打诨了,方才他趁空档掐算了一番,太子这“病”,还真得他去“治”:“马车速度太慢了,别烧死我肥……非常好的朋友。师兄们,接活儿啦!”他掀开帘子,拍拍被康熙遣来接他的人,“说说,太子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
那人吓了一跳,本能地说了串地址,青阳就扶住他:“你抓好了!”
五灵公事隔许久,第二次运“财”,心境却是大不相同。曾经他们是被青阳强召,现在却是真心实意把小金贵当成老在一起拌嘴的损友、疼爱的小师弟,青阳甚至没有念五鬼运财的咒,五位师兄就飞身而出,各自手掌虚托,被派来的人马就惊恐地感到身体一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托起,周围的一切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变幻。
赶来秦淮请大师,他们用了足足数天的时间,日夜不休,可从秦淮返回原址,却只须臾。
马匹还保持着受惊的状态,落了地才来得及尥起蹶子,上头的人也是惊慌失措,好几个猝不及防,摔下马来。唯有坐着青阳的马车,是稳稳当当,连车边的帘子都没晃动,只有一个光头和尚,从里面叽里咕噜滚出来。
临时府邸中的守卫都被凭空出现的车队惊住了,反应过来后本能警惕地呼喝:“哪来的邪魔歪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在真龙天子面前作祟!”
守卫们拔刀的拔刀,举矛的举矛,刚形成包围的局势,就被人从后方挤开了。
老大、老三、老九看似优雅沉稳,实则争先恐后、互使绊子地大步走来:
“大师啊!你居然真来了,我还以为那么点钱,你绝对不会接受的呢……请问财神爷原谅我了没?”
“大师!快去看看我太子二哥,还有请问我容先生的新诗集请问什么时候才能出呢?”
“大师,这银子可不是我的主意,你知道我对待合作伙伴一向大方的,今天的事可不要影响到咱们春盛酒楼的正常开张啊!”
绝心这么光亮一个秃头,居然完全被无视了,以至于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成佛,和五灵公、阴鬼一样常人难见。
他撑着地站起来,忍不住望向一旁若无其事的赵公明。
赵公明虚假道歉:“不好意思啊,头一次运和尚。”
绝心:“???”
赵公明:“头秃手滑。”
青阳分明看见赵公明故意把绝心弹出去的,听到这句都忍不住:“——真的有这么丝滑吗?”
康熙不信鬼神。
当年他力主撤藩,京城多次地震,太和殿起火,赫舍里皇后难产而死,所有人都说这些凶事是因为他坚持撤藩带来的,但他抗到最后,撤藩成功了,大清朝也在他的统治下日日兴盛。
但他不信,百姓却信,满洲贵族却信。康熙深知宗教的重要性,所以虽不信,仍旧在宫内建立了中正殿念经处,专门管理宫内藏传佛教的相关事务,每日念经、广造佛殿。又为了安抚汉人,康熙曾接见过全真教道士王常月,又受其方便戒。
不论是佛教、道教、儒家,对他而言,除了是学习统治之法的教科书,也是统治满汉的工具。至于鬼神?倘若真存在,为何他接见了这么多的高僧道士,却从未见过?
——直到今天。
都被大葫芦盯上了,还藏个屁,早晚小葫芦都要来的。青阳考虑到胤礽的情况,采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方法,赶到目的地。
青阳抱着小泥像从车上下来时,康熙就跟当初研究石棺的胤礽一样,满脸警惕和怀疑,绕着当他面凭空出现的马车谨慎地转了数圈,伸手抓起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随从:“你们耍的什么把戏?胆敢在朕面前装神弄鬼,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孝庄和苏麻相携在一起,看这位千古大帝的目光,慈爱如同看一只绕着天降的小鱼干儿,机警地打转试探的猫。老大和老三、老九,也投来了窃喜又平衡的目光:终于,皇阿玛也要经历这刮油水之苦了!
“……阿弥陀佛。”绝心压下心头千思万绪,回归平静道,“救人如救火,圣上,有什么话,可否等医治完太子殿下再说。”
“你们形迹可……和尚?”康熙也是被凭空出现的马车一下震住了,居然都没发现绝心,一时间,更多的问号浮上康熙头顶,“你,朕找青阳大师,怎么还有个和尚在此!”
绝心也是到了地方才发觉自己被孝庄坑了,还是青阳代为解释:“圣上,这是隔壁寺庙来帮忙的,能不能先让贫道看看太子殿下的情况?多拖一会,对太子殿下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什么隔壁寺庙……哪有道观隔壁是和尚庙的?嗯?这就是那个死要钱的青阳大师吗?康熙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了。
他那四个儿子的表现着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不管怎么打量,面前这个都只是个看起来开朗无害的小道士而已,怎么会让他四个儿子谈钱色变,保成烧得稀里糊涂还记得喊:“钱——给钱——”
“……”康熙想要呵斥,又有太多纳闷想问,最终还是沉声道,“听你的意思,是对医治太子很有把握?你已经知道太子为何病重?”
康熙并没有走开,让青阳进门,反倒是站在原地,用更加犀利的目光审视小道士,帝王之威深重。
他着实不太能相信这道士。当初除了以色惑人之外,康熙还怀疑过,太子毫无征兆的病倒,会不会就是这个青阳妖道的手段。现在根据儿子们闻钱丧气的状态,以色惑人的怀疑基本可以打消了,但后一个怀疑的可能性却直线上升!
一个如此贪财的道士,先将人咒病,再让人花重金治病,完全不是没可能。
幸亏青阳不知道康熙在想什么:“敢问圣上,最近可有支使人去做什么有损阴德的事?比如挖人坟墓?”
他来时就算得准准的,这会儿连关子都不卖了,直说道:“我曾赠太子殿下一符护身,有此符在身,阴鬼莫侵。只有一种情况,这符箓不会防阴鬼,就是持符咒人理亏在先,阴鬼有理报复在后。”
青阳说的太直白了,尤其是南巡之前,康熙还在南书房处理过损毁魏忠贤衣冠冢一事。
青阳没给康熙插话的机会,只想尽快了解情况,赶紧进屋:“敢问当时挖坟时,可有陪葬物留下?”
康熙一愣,万般疑窦丛生,他不禁问:“你是从哪——”
青阳作揖:“陛下,贫道斗胆。圣上和我多纠缠一句,太子殿下的罪就多受几分。太子殿下有此灾祸,纯属无辜。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有紫微帝星护体,那阴鬼奈何不了您,太子殿下却是替父受过。敢问圣上,当时挖坟时,可有陪葬物留下?”
康熙:“……”
头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但这道士一句“替父受过”,却让康熙嘴张了半天,最后道:“……有。是一对镇墓兽。有何不妥?”
青阳:“那鬼就附在镇墓兽上,才慢慢靠近此处。现在应该就在附近,还请陛下速速派人去寻。虽说现在阴鬼是附在了太子身上,但镇墓兽——”
康熙:“什么附在太子身上?!”
青阳:“……那个我会处理,但是镇墓兽——”
康熙:“你说魏忠贤附在朕的保成身上?!”
恶心!不要脸!肮脏奸邪的宦官,竟敢附在保成身上!当千刀万剐!
“……”哦?是魏忠贤?这鬼还挺有名,但和我莫得关系。青阳只想把自己的话说完,面无表情道,“镇墓兽既然能被附体,承载鬼魂跋涉到此地,定是也有灵性,制服阴鬼后,镇墓兽可能会来捣乱,所以还是早早寻到的好。”
说话间,青阳已经提起三清铃,绕过世界观摇摇欲坠的康熙,踏入室内。往病榻上一看,果真瞧见太子身上,寄居着一只灰色的阴鬼,舌头长长地吐着,浑身仿佛由灰烬组成,略微动一动,便落下一片齑粉。
康熙这时才反应过来,急急踏入厢房,想要拉住青阳,却反手被青阳一抓,眼皮上一凉,睁眼便是个与他从前所活四十七年人生所见全然不同的世界。
阴魂四处游荡,畏于他身上龙气,只敢在窗外扒着,觊觎地往里看。保成蜷缩在被褥中,身体几乎被那阴鬼落下的灰烬覆盖,唯有右手紧握,从指缝中透出点点金光,将保成护在金光之下。
“……”康熙这才理解了,难怪保成喊“青阳救命”,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可不正是如此!
“就是你吧!”魏忠贤猛地抬头,“这小子手上的符咒,带着你的气息。小道士,你在这插什么手?他亲爹损我生祠,毁我衣冠冢,我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家的事儿,就算是把我拘下地府去,此事也是我有理!父债子承,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