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深夜回府,不知多少儿子对着父亲痛哭流涕,然而父亲们却仿若惊醒一般。
……对啊!儿子干嘛的?替父分忧啊!
皇孙们痛哭流涕,也有年幼的偷偷跑去找额娘,询问能不能努力努力,给他们生个小弟弟……
倒是有额娘想的来着,但是阿玛们都很痛苦的表示: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们来不了……
康熙的督学令阿哥们痛不欲生,尤其是胤禟,他的痛苦比别人更多一层:每在宫里浪费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银子……
大约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他这么惨,当他又一次在子夜时躺在床上摊尸,鳌拜送当月的账本过来:“……死了?”
胤禟被子也没盖,衣服也没脱,直接倒上床的,四肢呈现一个很扭曲的姿势,还有一条腿搭在床下,都懒得挪动一下,两眼呆滞,宛如死不瞑目。
“啊!”胤禟垂死病中惊坐起,“是大师,太棒了!”
胤禟喜笑颜开,赶紧拉住鳌拜,飞快写了封求助信:“麻烦送给大……国师,好吗?”
虽然看不见鬼点头,但是胤禟放在桌边的银票,跟着信一块升空……
鳌拜当信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速度也一次比一次快,等他回到道观,天甚至都还没亮。
胤礽撑着下巴,困顿地坐在寮房前院,一眼看见鳌拜:“唉!干什么的,快下来。”
鳌拜冲着胤礽嗤了一声,继续往里冲——被胤礽拉住。
“你是真不想活……”胤礽顿了一下,寻摸这话该怎么说,想来想去只能另起话题,“别去,没看我都出来了。魔祖和师父在里面呢。”
“……”鳌拜有一瞬间起了一身冷汗,“不、不是说,要拿月俸吗?”
这一个月还没到呢!
“又不是非得……嗐,我跟你说这干啥,”胤礽打了个哈欠,“你不是送账本吗?这什么信?老九写的?”
考虑到他师父现在没空,胤礽打开信瞅了一下,里面全是老九对康熙的疯狂吐槽,及至末尾,胤禟可怜巴巴地说:【大师救我一救。】
胤礽忖了一下:“这也不难吧,赶紧推个人出去不就行了?”他找了个石凳坐下,开始思考,“排除那些还小的,如今的老四和老八都不错吧?”
这还要劳烦师父么,胤礽提笔回信,怂恿胤禟把事儿往这两人身上推,尤其是老八,不是本来就是一条战线的么?
胤禟在府里心神不宁地等了许久,赶在去听学前接到了信:“……对啊!八哥!试探这么久了,应该可以冒头了吧!”
怀揣着期望,胤禟堪称兴冲冲地进宫,一通找:“八哥呢?”
“风,风寒。”胤俄捂着脸说。
“?!”胤禟瞪大双眼,“怎么又病倒了!不是才好没两天?”
胤俄眼巴巴:“我也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胤禟第一时间冲去胤禩府上:“……还真病了,又这么严重?”
胤禩烧得都有点恍惚,旁边的大夫直摇头:“慧极必伤啊,白日疲惫倒是其次,八阿哥想得太多了,晚上也睡不好,努力也不是这么努力的啊,气虚且肝气郁结,怎么能有好身体?”
胤禟立马说:“八哥你怎么这样,白天的课业过去就过去了,晚上回府你就休息啊,想它们干嘛!”
“我也不想的!”胤禩一时也很悲愤,像胤禟这种心很大的人又怎么能了解,“就是会想,我也没有办法!”
天生爱操心,也不是一两天了。
胤禟狂挠头,想想收到的回信,挥退大夫:“八哥,你就跟弟弟露个底,这帝位,你还想吗?”
胤禩悲然:“照皇阿玛这作息,当个几天皇帝就死有个屁用。我不要下去见八爷啊……”
就黑无常之前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准备等他下去穿小鞋!
“……”胤禟都给胤禩百年难得一见的粗口震了一下,“那,那就推四哥吧,都是四哥害的。”
…………
胤禛每天老老实实上课,安安分分回府,日子一直过的很平静,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之间,学堂的风向一变,众阿哥都流露出推举他的倾向。
康熙现在是逮到一个是一个,立马就对胤禛另眼相待起来,胤禛惶恐之余,下了课还要经受兄弟们的虚假微笑:
“恭喜啊。”
“贺喜贺喜。”
“再见。”
胤禛:“……”
怎么这句再见听得像活该一样!!
胤禛也要窒息了,之前想着坏事儿肯定轮不到他头上,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这口锅盖得又黑又沉,快把他也压抑郁了。
连续几晚做梦梦见一朝误判,送入地狱,胤禛终于也继胤禩之后病倒,在康熙的格外关怀下,压力山大地请旨借来法铃,求助青阳。
青阳正和罗睺躲在浴房亲嘴,他在拿到月俸前无所事事,什么好事也不能干,每天就是和罗睺腻在一起,顺便督促胤礽学习医术:“唔……等等等等。”
借着与法器之间的感应,青阳听了一下胤禛的恐惧:“……那个吧,你要是觉得下地狱比被分权可怕,可以考虑考虑这句话,‘撒娇男孩最好命’。”
青阳想了想历史上的雍正帝,嘿嘿贼笑了一下,也不跟他说人间帝王在审判时标准会有所不同,搓搓手,加大力道忽悠:“仔细想想,虽然你当皇帝了,也不代表都要跟你父亲一样亲力亲为啊!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圣上怎么能不管呢?十四阿哥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怎么能不管呢?其他阿哥也是你的兄弟,怎么能不管呢?事儿都分摊出去了,那就是分摊了下地狱的风险啊!”
“……”胤禛沉默了一下,感觉不太得劲。
权利都分出去了,还当什么皇帝……
正想着,青阳又强调了一遍:“我只是说如果啊,如果你觉得下地狱比被分权可怕。”
胤禛:“……”
青阳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诶我好像忘了,第一层地狱是多少年?”
胤禛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其实也还好吧……!清闲一点也不差的!!
第67章
随着拿月俸时间的逼近, 青阳愈发期待飞升。根据罗睺的描述,很多神话故事中所描绘的奇花异兽,在天庭都有保护性的收录, 到时候移栽个蟠桃, 打劫个人参果,不在话下。
“哎呀,你说得我都要流口水了,”青阳最后教了一遍胤礽如何做香火,眼带憧憬地说,“真希望能立刻跳到四天后!”
罗睺抱住青阳的腰:“你要想,也不是不行……”
“我不想。”青阳立即冷静下来,“我月俸还没拿——”
“东家!东家!”陈圆圆急促的叫声从观外传来, 她难得的神情带悲, “张老爷子……断气了!”
陈圆圆的声音大,所有的鬼神都听见了, 灶王奶奶喃喃:“究竟是人, 终有一死。我烧的饭菜也无用了么?”
张老爷子不愿吃仙丹妙药,说不舍得让自己老婆子在黄泉路上久等。灶王奶奶的饭菜虽带着生气,但张老爷子的身体便如同漏斗一般,生气进去也很快逸散。这四年能无病无痛, 全仗青阳时时调养,两个和尚悉心照料。
青阳和众鬼神匆匆赶去,绝明和绝心都在张老爷子的身边,张老爷子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面容安详带笑, 似是在睡梦中逝去。
绝明、绝心一同诵经超度, 张老爷子的魂魄自躯壳缓缓升起, 裹挟着金色的佛光。
“我这就能见老婆子了吗?”含着泪,张老爷子眼中有不舍,也有期待。
天际响起无边梵音,金光自西方云层间透出,缓缓有渡舟摇摆而来。
张老爷子还在震撼,庭院地底也传来铁索叮啷的碰撞声,一老熟鬼阴差举着文牒冒上来:“嗯……秦淮张氏张功明,你阳寿已尽——靠!怎么还有人抢生意!”
渡舟上立即冒出一颗光头,沙弥遥遥也冲着下方骂:“难道你眼瞎,瞧不见这魂魄上的佛光,应是受了度,合该随我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阴差:“你才眼瞎,文牒都在我手上呢,这个魂是我地府的。”
突然抢手的张老爷子:“?!”
正伤感、震撼呢,多么神圣庄肃的一个场面,突然就被俩沙雕破坏了。
沙弥显然也是走优昙这个路数的,一下从渡舟跳下来对阴差饱以老拳,阴差也不甘示弱,举起勾魂索扑了上去,还大声嚷嚷:“来人看看了啊!来人看看!沙弥在和尚庙打阴差了!”
张老爷子:“……”
这句式怎么这么熟悉。
“……”绝明和绝心也是头一次见这阵仗,傻眼半天,鼓起勇气上前,一个制住阴差,另一个借优昙之力加持,抓住沙弥。
回忆起自己几次强度,却适得其反的经历,绝心冒着得罪未来同事或引路人的风险,斗胆直言:“既然要被接引的人是张老爷子,是否该让他自己选择,是下地府,还是去西方?”
所谓佛度有缘人。即是说不强求,愿为佛度者,佛度之,不愿为佛所度者,佛便不度。如此从容方是大胸襟,孰知强求亦非执念?
张老爷子小声说:“老婆子不信佛的,我想去地府,与她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