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放肆玩了一通,额头带着汗走来:“幸好咱们观不是全真派,师父说,以后有机会,可以把家眷接来,安置在道观隔壁,有想入道的也可以进观。”
灶王奶奶直点头:“是极,你看张天师一脉也是嫡亲相传的!”
“但也要看看他们乐不乐意,有没有天赋。”胤礽捏了捏儿子的脸,眼神温和。
灶王奶奶揉揉怀里孩子的肚肚:“多喂喂,多喂喂。”
奶奶多喂喂,什么都会有的。
青阳坐在屋檐上,看着满观的花火,明亮的火焰冲上空中,在夜幕上划开比星光更璀璨的银河,情不自禁往罗睺那边靠了靠身体:“嘶……有点凉。”
罗睺手忙脚乱,赶紧用大氅接住好久没这么撒娇了的青阳。上一回求抱抱,好像还是三清铃那会,青阳主动抱的神像大腿。
青阳靠在罗睺肩上,只觉得因为这热闹而有些悸乱、思念师门的心,又安定下来,忍不住将手也伸过去,抱住罗睺的手臂。
罗睺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动,下一步要做什么。他用法力遮住了凛冽冬风,小道士发髻翘起的卷毛,却仍旧一动一动地蹭着他的脸颊。
等他终于缓过来,将脸转向肩侧时,看到的却是小道士特别安心的睡颜。
寒冷被隔绝在外,青阳半个身子靠在大氅里,睡得暖暖和和,踏踏实实。蜷曲的发鬓一路垂到唇畔,在烟火变幻的光影下,那双唇似乎也被赋予了异样的魔魅,引得罗睺无意识地缓缓抬手,撩拨开这一缕发鬓,低下头去——
“汪嗷?”
两人身边猛地蹿过一只毛茸茸,歪着脑袋,用狗狗眼纯洁地看着凑近青阳的罗睺。
偷偷带着狗子来见老婆子的灶王爷:“……”
灶王爷的头从屋檐后一寸一寸低下去……
“——敢说出去,你死了,知道吗?!”罗睺一把把灶王爷揪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滚!”
“……QAQ”灶王爷泪奔飘走,他还没看到老婆子啊。
罗睺猛地捂了捂胸口,慌得目光到处乱晃,好不容易略定下神,罗睺警觉地观望四周,除了灶君,没有第二个人发现。
他无声地长舒一口气,赶紧把小道士用大氅卷着,把人送到寮房床上。
“……”青阳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知低声呢喃了什么。
罗睺悄无声息地伸展四肢,爬上床的另一边,眼神复杂地看了青阳好一会,很刻意的翻过身去,背对青阳。
澄净思绪……
罗睺强行排空自己的大脑,陷入沉睡。
梦里。
茅草屋下有水流的声音,也有葫芦瓢舀水时磕碰到木桶的声音。
一道白影在侧着身淋洗着头发,卷而乌黑的头发被修长的手指细心梳理,将纤尘洗净。
然后那人转过身来,眼睫带着蒸腾的水汽,眼底映照着漂亮的烟火,夜幕里最美的星月都盛在这笑盈盈的眸子里。
罗睺看到自己的视角磕磕碰碰地迎了上去,把这星月都揉进怀里,然后触及那片唇。
柔软,温暖,甜得让人心悸。
“——!”罗睺猛地从梦中醒来,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往旁边一看,小道士还在沉沉地睡着,完全不知道他被什么样的梦惊醒。
罗睺睡不下去了,捂着充满异样感情的胸口翻身下床。
梦醒来,曾经教训胤褆时看到的那抹背影就回想得愈发清晰。
罗睺迷茫又矛盾地站在窗边,抠着窗台:怎么会这样?我把小道士当弟子,怎么可以对弟子有这样的心思?
…………
“咦,谁啊!这么不道德,昨晚跑来抠我的窗框。”青阳一大早醒来,就发现罗睺不见踪影,挠着头走到窗边想找找罗睺在哪,手一搭就摸到几个坑洞。
青阳也来不及追究,赶紧下楼去准备供斋,碰到灶王奶奶打了声招呼:“下了饺子呀?那我蒸点大馍,孩子们都送回去了吗?”
灶王奶奶还很不舍:“回了,天没亮就回了。还得伪装成做梦……要是能早点接来就好啦!”
“人各有志,万一人家孩子就想在宫里过日子呢,看以后的情况啦!”青阳一向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活在当下,和灶王奶奶又啰嗦了几句,抱着蒸好的大馍去供奉了,又找罗睺去投喂。
找到人的时候,罗睺正站在后殿浴房边发呆。
“看什么呢?”青阳还记得昨晚的闹腾劲儿,冲着罗睺挥挥手还蹦跳了几下,“来吃馍啦——”
拖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金坠多轻啊,那链子又短,蹦几下,就从衣领外骨碌碌翻进衣领里了,冰得青阳一个哆嗦。
青阳本能地伸手去捞,而和他反应一样快的,是倏然闪现到青阳面前的罗睺。他的手也闪电般伸出,去抓那不老实的小金坠儿,青阳的手刚握住小金坠儿,罗睺的手也紧跟其后握住了他。
“……老夫敢拿儿子跟你打赌,这江苏的阴鬼数量稀少,其中肯定有鬼!”
争执的声音逐渐靠近,索尼和鳌拜互看不顺眼地飘过来。
“嗤,可不是有鬼吗?”鳌拜不屑地说,“鬼少怎么了,就不兴有其他的大师超度阴鬼……啊……”
索尼和鳌拜逐渐停下。
青阳、罗睺:“……”
索尼、鳌拜:“……”
索尼:“……打扰了。”
第56章
吓死鬼了, 转角遇见魔祖谈恋爱。
索尼掉头走,还不忘去拽鳌拜:“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能江苏大师多。”
“??”鳌拜反倒不乐意了, “刚刚还拿儿子打赌?”
索尼:“嗐,鬼话连篇没听过吗?”
这么一争执, 本还贴在一起的罗睺与青阳立时清醒了,瞬间弹开。
青阳捂着脸把小金坠拎出来, 心砰砰狂跳:稳住!这只是直男的小把戏而已。魔祖之前多么信誓旦旦地说了,是纯粹的师徒之情……
他也不敢再去细看罗睺的表情,转过身去, 问索尼和鳌拜:“你们刚才说什么, 什么大师多。”
索尼只好磨磨蹭蹭转回来:“小东家没发现?最近我和拜拜勘探阴路, 沿着黄河往北去,可能是留心注意了,发觉有些不对。江苏这一片的阴鬼数量, 远少于其他地方。”
青阳纳闷:“没吧,我也经常往返都城隍庙的, 一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苏又不止这一条路这么大, ”索尼道,“我感觉不对劲以后, 特地在江苏各地观察了,但凡是有正经道观、寺庙坐镇的地方,阴鬼数量还算正常, 其余地区, 鬼影伶仃。”
青阳的心思彻底收回来了, 皱着眉头说:“那这确实很不正常, 都城隍庙的道士也没有发现异常?”
鳌拜的语气大为鄙夷:“都城隍庙的道士们, 他们出门吗?最多去集市卖菜。他们每天就蹲在观里等各地的香客送钱上门,能发现什么异常。”
“……”这就是现充党对宅男们的鄙视吗,青阳黑线地说,“那我还是召请下阴差来问问。”
也不是头一次了,阴差来得很熟练,腰带上塞着一圈纸条从地下冒出来:“没钱了,打个欠条先……咦,怎么没鬼。”
阴差举着笔和欠条,疑惑地抻长脖子环视四周。
“……不是超度,是有别的问题想问。”青阳无语,怎么上他这儿来,就做好了要出血的准备是吗?腰上塞那么一大圈纸条,是想暗暗抗议他刮油水?
不用给钱啊,阴差顿时喜笑颜开:“什么问题?”他顿了顿,黑洞洞的眼睛一亮,连忙把笔往腰间一插,空出手搓了搓,“回答问题,这个是要收钱的。”
哈!!!阴差在心中大爽,赚到了赚到了,还以为要背一堆欠条回去,没想到反赚了钱。等回地府以后,一定要大大地炫耀一番:“是纸元宝哦,不要你们阳间的金银。”
“这个刚好有。”青阳去取了一把纸元宝来,“我想问问,江苏这片,是不是也有其他的大师在超度阴鬼?最近送下地府的阴鬼多吗?”
“不多吧,”阴差挠挠头,差点把帽子挠掉了,“如果不算你超度下去的阴鬼,最多就是中元节几处道观、寺庙会大度亡魂。”
索尼立马说:“那不对吧,照你这么说,道观、寺庙周围的阴鬼会少些,但事实反倒是道观、寺庙周围的阴鬼多,远离这些地方的阴鬼少。你们地府没有任何察觉么?”
阴差还真不知道:“我们都在修补生死簿呢!元太祖那会的还没修到。绝大多数的人手都留在地府做文书了,你知道的,地府这方面的工作特别繁冗……”
阴差扶扶帽子,表情严肃起来:“要真如你所说,确实有点麻烦。这些失踪的阴魂又没下地府,莫不是被人偷偷捉走了?我得赶紧下去汇报此事。”
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阴差拘魂、鬼上黄泉路……每一步都得各凭文书的,没有生死簿,哪来的文书,又从何查起?
“那我也去江苏各地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烧信联系。”青阳说着,下意识地回头去拉罗睺,拽上袖子,才突然想起方才的窘迫。
罗睺似乎惊了一下,往后一缩:“……咳!坐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