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究竟是怎么顶着那张冷淡的脸说出这种话的。
他真的直???
想起自己刚才借口洗澡冲进浴室堪称落荒而逃的举止,戚晨就忍不住想捂脸,但若是让他真的跟谢敛就“直不直”的这个问题争论,他又完全没有底气。
浴室的门被从外敲响,戚晨把水流调小了一些,听到谢敛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衣服放在外面的凳子上了,你等下记得拿。”
“好。”
戚晨应声,又多磨蹭了一会儿,觉得谢敛应该差不多已经走了,才关了水出去,把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如他所想,谢敛确实不在卧室里。戚晨略松了口气,迅速把凳子上的衣服抓了进来。
衬衫牛仔裤,都是简单的款式,不难看出谢敛一贯的风格。戚晨快速把衣服套上,却在裤子上犯了难。
在学校都是校服看不出来,真换了衣服才直观地感受到体型上的差距。袖子长了可以挽一道,裤子却不行,松着直往下掉。
戚晨摸了摸自己没什么肌肉的小腹,蓦然生出些危机感。拎着裤腰纠结了一会儿,磨蹭着出了浴室。
卧室里没有人,戚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谢敛恰巧从客厅往这边走,见状挑了挑眉,“怎么了?”
听到前厅有人走动的动静,戚晨略不自在地压低声音,“……有腰带吗?”
“有。”谢敛语气微顿,抬手敲了敲他顶着的门沿,“但是你得先让我进去。”
戚晨连忙后退一步让人进来,谢敛拉开衣柜旁边的抽屉,从里抽出条腰带递给他。将腰带往里扣了两格,总算不再往下掉了。
谢敛的目光在他腰间短暂停留片刻,很快若无其事收走,朝另一侧的饭厅走去,“吃饭吧。”
担心谢敛会再一次语出惊人,戚晨全程神经都绷得很紧,好在谢敛似乎没有旧事重提的打算,聊的话题都比较寻常。
吃完饭,戚晨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对了,我爸去M国接裴阿姨,应该最近就能回来,你们之前不是约了要一起吃饭吗?”
谢敛收拾着碗筷,随口“嗯”了一声,“你昨天跟我说过了。”
昨天?
戚晨眨了眨眼,猛然想起自己醉酒的事情,立刻止住话题。小心瞄了两眼谢敛的神情,看他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提起的心才慢慢落了回去。
好险。
心情大起大落,戚晨自认不能再待下去,正想告辞,谢敛忽然问他,“假期有什么安排?”
问题是跟昨天一样的问题,心境却截然不同。
戚晨恍了会儿神,不自觉地捏了下耳垂,“在家待着吧……”
谢敛看了他一会儿,“想不想去滑雪?”
“滑雪?”戚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的滑雪场应该已经没票了吧。”
“不是室内滑雪场,在外省。”谢敛道:“朋友开的,暂时还不对外开放,去吗?”
过了一晚,戚晨心底那股不想回家的赌气意味已经散了大半,想到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对谢敛的提议不禁有些意动,但想到这一去又是跟谢敛两个人单独相处,他又有点说不出缘由的怂。
“……还是不去了吧。”
戚晨挣扎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把装好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袋子提起,“那我就先回去,你的衣服我洗好后开学给你。”
谢敛道:“我下去送你……”
“不用。”戚晨打断他,“我认得路,你在家待着吧。”
说罢,怕谢敛又提起什么难回答的问题,戚晨迅速出门溜了。
回到家,跟胡姨简单解释了一下夜不归宿的原因,戚晨回到房间,把小阳台上的杂物又收拾了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戚晨都没再出门,只在朋友圈里偶尔活动一下。周扬就那天的事情来跟他道了次歉,也约过他出门,被戚晨寻其他借口拒绝了。
今年国庆和中秋连在一起,七日长假比往年多上一天,九号才算结束。戚父和裴母赶在最后一天将M国的事情处理完毕,带着裴若延一道飞回来。
戚晨和司机一起去接机,因为车型的关系,回程路上,他和裴若延不可避免地挨在了一起。
几天下来,戚晨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对裴若延已经能够做到和以前一样。后者却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中走出来,比以往要更加沉默。
连戚父也注意到这份沉默,询问道:“小裴是身体不舒服吗?”
裴若延把帽檐向下压了几分,低声道:“时差没倒过来。”
“那回去后好好休息。”戚父道:“作业什么的先别弄了,明天让晨晨去学校的时候顺便帮你请个假。”
裴若延没说话,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提前和胡姨沟通过时间,几人到家的时候,饭也几乎同时做好。
桌上四个人中三个人都需要倒时差,没吃太久就散了。戚晨吃撑了些,夜里下楼到厨房倒水,意外听到一楼的客厅有人说话。
是裴若延在问,“妈,你真的要跟戚叔叔结婚吗?”
戚晨略有些尴尬地停在楼梯上,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了,只能尽可能地降低动静往回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点内容。
裴母“嗯”了一声,声音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柔和,“若延,你不喜欢戚叔叔吗?”
“我不是不喜欢戚叔叔。”裴若延道:“我只是……”
裴母问,“是什么?”
彼时戚晨已经回到二楼,因为距离拉远,裴若延的回答已经不太能听得清楚。戚晨又往上走几步,刚到二楼和三楼间的拐角,却忽然听到一楼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坠地。
紧接着是裴若延惊慌失措的呼喊,“妈……”
意识到出事,戚晨顾不得许多,慌忙下楼。跟他一样被惊动的还有住在一楼的胡姨,两人几乎前后脚到达客厅。
只见裴母晕倒在裴若延怀中,保温杯滚落在地,杯中的茶水尽数洒在地上,洇湿了大片痕迹。
裴若延手足无措地抱着裴母,想把她叫醒,又不知该怎么去做。
胡姨到底经验多些,“晨晨,你去叫你爸下来,我去给小方打电话。”
司机小方并没有跟他们一样住在主楼,而是跟他的家人在另一侧的小院。
戚晨应声,上楼去找戚父,后者也听到动静醒来,听到是裴母出事,连忙披上衣服下楼。
一番折腾后,几人到达医院,裴母被送进急诊,又过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被从里面推出来。
“刺激太大才会突然晕倒,不是什么大事。”医生道:“只是病人的身体素质有点虚弱,建议最好还是住院观察几天,期间尽可能不要刺激她。”
听到这里,戚晨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裴若延,琢磨着裴若延是说了什么才会刺激得裴母突然晕倒。
总不可能是直接跟裴母出柜吧?
肩膀忽然一沉,戚晨被吓了一跳。险些蹦起来,好在及时稳住,“爸?”
戚父道:“这里爸爸陪着就好,你跟小裴先跟小方回去。”
看清戚父神色间隐有疲惫,戚晨道:“不然我在这守着吧,你们不是还要倒时差?”
“没事,听话。”戚父道:“你明天还要上学。”
戚晨没再坚持,倒是旁边沉默了一路的裴若延突然道:“我明天白天过来替您。”
戚父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拒绝,“好。”
正巧这时司机小方办完手续回来,听到戚父的安排后,把手中的材料交过去,便带着他们两个小的下楼。
夜里风大,小方没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停车场开车,让两人在大厅等着。
凌晨一两点的医院大厅空空荡荡,偶尔才有几人匆忙走过。戚晨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挑起话题道:“我听到你在跟裴阿姨说话了。”
出乎意料的,裴若延道:“我知道。”
戚晨:“你知道?”
裴若延很轻地抬了下眼,“你下来的速度比在一楼的胡姨还快,不像是刚从房间里出来的。”
戚晨:“……我只是下楼接水,不是故意偷听的。而且我只听到裴阿姨问你为什么那句,后面就回去了,是发现出事才又下来的。”
裴若延垂眸,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戚晨耐不住性子问,“所以你说什么了?”
裴若延沉默许久,就当戚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声开口,“我只是把谢敛转学过来,还有我之前约过谢敛和她见面的事情告诉她了。”
戚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只是这样?”
“嗯。”裴若延眸光晦暗不明,“只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
只是听到谢敛的名字,知道对方会和自己见面,就能被刺激到晕倒?
戚晨想不通,换了个方向询问,“你为什么想让裴阿姨和谢敛见面?”
裴若延抿了抿唇,“我出国的时候年纪还小,不太懂离婚的意思。问了她很多次为什么爸爸不在,为什么弟弟不在,她不回答。”
“后来我就开始自己试着联系国内,结果被她发现了。”
裴若延语气微顿,“她撕了我偷偷攒下来的电话费和试图跟国内联系的通讯号码,哭得很厉害,我吓坏了,保证发誓再也不跟国内联系,她才渐渐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