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被皇帝摸头杀,他甚至需要在内心里咆哮强调:这个摸我的人是个大美人,是个大美人,大美人!——才勉强将那种与陌生人接触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高悦不傻,听刚才皇帝的话口也听得出来,自己这手字,还是跟原主有很大出入,好在皇帝自动给他找了台阶下,倒是省了他费口舌解释。
皇帝陛下周斐琦,原本一手支颐靠坐在椅子里看着高悦写字,那真是端得好一派雍容华贵之姿。可是,随着高悦写完的纸越来越多,这位帝王竟渐渐变了坐姿,到最后,他更是伏案前倾,一手捧着高悦写完的稿子,细细品读起来。
高悦一口气儿写完了八张纸,把笔一搁,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心里想着,自己学建筑的时候从不缺课,当总裁的时候兢兢业业,以前也没觉出什么,没想到一朝穿书才发现日常的积累,点点滴滴都是那么重要。也多亏他功底扎实,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份治水、修坝、赈灾的草案!
皇帝似是看得极投入,这一看,又是极长的一段时间。高悦一直垂眸坐在椅子里,耳边是那人‘沙、沙’地翻阅纸张的声音。他似乎看得很是仔细,翻阅很慢,每看完一张,便将那纸随手放在长案的空处,至最后一张看完,他轻敲着那叠纸,开了口——
“高悦?”
这语气似是疑问又似砸么,令高悦忍不住抬眸望去,却不期对上了一双锐意内敛的双眸。那眸子里此刻迸射出的目光满是沉钝的审视。
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不可能舒服。高悦自然也不舒服,他只和皇帝对视了一眼,便立刻收了视线,应了声“臣在。”
刚刚被皇帝看这一眼,令高悦心中警钟大作,有个声音不断在提醒‘伴君如伴虎,万事需谨慎’。
因此,高悦坐得越发沉稳,腰杆挺直,生怕被看出一丁点儿心虚之像。尽管这会儿他的腰眼儿已经有些发酸,他却还是咬牙挺着。作为这书里全后宫最娇弱的一个哥儿,高悦觉着这具身体的体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皇帝许久不言,高悦也抿唇不语,空气在两人之间好似被无限拉紧,气氛如一个饱胀的气球,仿若再多吹一口气儿就会顷刻爆开。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大殿外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喧闹声,动静很大,似是有人在高声呼喊着什么。皇帝收回放在高悦身上的视线,冲门外喊了一声:“梁霄!”
片刻,殿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那人道:“回禀陛下,是青叔殿的人来了,说林青叔晕倒了。”
“嗯,”皇帝手指敲了下长案,道:“让胡公公进来。”
皇帝边说这话,边一把抓住高悦的腰带,好似一点不费劲儿地将高悦拎了起来,而后,在高悦满脸惊愕中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紧紧搂住。他还小声警告高悦:“乖乖的,不要动。”
高悦:!!!!!
马哒,这皇帝又要干嘛?!!!
第3章 当上老大了
胡公公进入极阳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全后宫最娇弱的哥儿高良人此时背对着门口,骑坐在皇帝陛下的大腿上;而他们年轻俊美英明神武的皇上则一手箍着高良人的腰,一手揽着高良人的颈项手指还张开体贴地托着高良人的后脑,正埋首于美人颈项间忙得——不亦乐乎?
看高良人那轻颤的背影,猜也能猜到皇上的技术必定极为高超。
胡公公只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他甚至轻咳了一声以此提升自己的存在感。他不知道,这会儿的真实情况是——
高悦:这皇帝有狂犬病吗?!竟然咬我?靠,还敢更狠点儿吗?竟然咬我麻筋?!好疼,疼得我都打颤了,妈了,生理眼水都流出来了……
不得不说,胡公公这波存在感刷得还是有用得,他咳完就见皇帝终于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边抬手为高悦擦拭眼角泛起的泪花边对胡公公道:“去通知淑贵妃,让她去青叔殿看看。”
胡公公连忙应下,并迅速退了出去。
殿门在高悦身后关上,皇帝也同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高悦一秒都没耽误,立刻拉好衣领从皇帝腿上跳下,并一连退到了五步开外才稳住身形。他心里边骂周斐琦是个‘狗’皇帝、戏精、不要脸!边忍不住抬手揉了下肩膀。
周斐琦却显得心情大好,他见高悦揉肩,还来了句‘哎呀,一时没忍住,竟将悦儿咬疼了?朕下次一定注意,再也不将悦儿咬哭了。’
高悦:你还想有下次?!真当我是死得么?
皇帝陛下见高悦不吭声,也不再逗他,而是站起身,拿起那叠纸,道:“你跟朕来。”
高悦应了一声,随这位帝王绕到龙床之后,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进入一间满是书架的房间。原来,这寝殿之后,竟还有这样一间书房?
高悦暗自惊奇,只见嘉懿帝于一张堆满奏折的长案后坐了下来,并抬手示意他也坐到对面。
这个坐次,令高悦有种将被面试的错觉。
高悦的治水方案一共写了八张。这会儿嘉懿帝翻出第一张,提笔圈了两处递给高悦,道:“这两处详细说说。”
高悦见这皇帝还拿着笔,好像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不用猜也看出,这人恐怕是要边听边记。他也不多言,在那被画出来的两处看了两眼,当即心下感慨,这皇帝可真是不好糊弄。这圈出来的两处要说明白,非得代入现代的数学公式不可,那些复杂的建筑设计专用的公式,这个古代人确定能理解吗?
一时间,高悦仿佛被难住了。
见他踌躇,皇帝微微皱眉问:“怎么,答不上来?”
高悦道:“这第一处需得有当下水流、水速、水压、冲力、地势等诸多因素方可解出下一步,这些臣目前皆不知,因此不敢妄下定论。这第二处,则是需渭水大坝当年的建筑图纸,再结合用料、工艺、当年的匠人手艺等诸多因素才可推断而出,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解的。臣若现在解开,若数据不准,恐误国事。”
“哦?”
皇帝只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还放下了笔,又拿了两张纸递给高悦,道:“那你就说说登高开田和南民北调又是怎么个调法?”
高悦道:“登高开田,首先是让难民往高处迁徙,这些人获救后自然需要吃粮,这笔开销,前期的赈灾粮或许还能撑上一段,却不能长久,需得让他们自给自足,这便需引导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就是开山造田,这里还要涉及到相应的税收政策……”
说起这些,高悦简直滔滔不绝,而且那些方案一环扣一环,从救灾到安置难民再到灾后如何休养生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光这一项高悦就讲了整整两个时辰。他自己都没觉察时间过了这么久,等他说完这一项后,紧接着又说起了南民北调。这个方案里涉及到了以军养民、扩军、换防等相对敏感的话题,高悦很多地方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细讲,可就算这样,等他讲完也已到了鸡鸣时分。
而皇帝陛下却仿佛听入了迷,根本没管时间,又揪着他将剩下的几页纸一一讲过,直到天光大亮,皇帝才喟叹一声,从那长案之后站起来。
高悦也连忙起身,可惜不知是起得猛了还是脑力消耗过度,总之他才站起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连惊呼都没呼出来,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高悦想得是‘最好这下,让我回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望着那顶明晃晃的床帐他就知道,所谓的‘让我回去’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他还在这座宫殿里,还在这本书里。区别只是,这次醒来,床前的人由昨晚的帝王,换成了一个满脸忧愁的小太监。
不过,这小太监见他睁开眼,那脸上的忧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喜,一连声儿地问道:“良人、良人您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又回头冲外面大喊:“太医!太医!快进来,我家良人醒了!”
须臾,一连串的脚步声鱼贯而入,竟是一口气儿进来了四位身穿官服的太医。为首那位留着山羊胡子,高悦看了他一眼,那人连忙行礼,道:“太医丞贾启参见高良人。良人莫动,容老朽先为良人查探脉象。”
高悦伸出胳膊,态度很是配合。心里却想着,原文里这个太医丞好像是太后的心腹,也不知一会儿他给自己开得药方子能不能用。看来自己这一时半会儿得是离不开这皇宫了,那很多事情真得要从长计议了,唉!至少得结交一位信得过的太医啊,谁让这文里的高悦,设定就是个病秧子呢。
太医丞贾启收了诊脉用的丝帛,道:“良人是劳累过度,导致体力不支,这几日需好好补补,注意休养,并无大碍。”
“好,有劳了。”高悦顿了顿,又道:“我有些饿了。”
“饮食需清淡。”太医丞贾启连忙补充。
“嗯。”高悦应了一声,便眨巴着眼睛望着周围这一群人。
还得说那个小太监机灵,立刻便跳起来,冲门外喊:“良人饿了,快传膳御膳房,弄一些清淡的饮食来。”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跺了下脚,道:“算了,我亲自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