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田小安的茶色眼眸微微一亮,花瓣小嘴嗫喏动了下,心想:那个本来在大庆国令人闻风丧胆的熊瞎子,在这里居然这么受人欢迎……
于晨见小孩儿一动不动,他低头瞅了瞅怀里的白色大家伙,这可是护士们热情推荐的一款最新布偶,而且还是他好不容易通过某个家伙的背景高价买来的限量版。
莫非……小安不喜欢?
田小安不知于晨心中所想,他只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拿,让人误以为他是个不知好歹的贪婪之人,惹人嫌、惹人厌。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孤身一人,谁都不认识,没有一文钱,但为了能够安全地活下去,他只有费尽心思想办法装傻博得更多的同情心。
弱者,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让人产生过多的怀疑和戒备。
田小安虽然出身在贫苦的小山村,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见识,更是连村子都没出过,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木讷愚笨之人。村里唯一对他很好的李阿姆曾经就遗憾地说过,小安是个从小就很聪慧也很有心思的好孩子,若不是身为小哥儿处处受限制,他将来的成就和前程绝不输于任何汉子。
于晨纳闷自己是不是选错礼物了,可看到窝成一小团的小孩儿,低着小脑袋沉默不语,一头长长的发尾在床上散落,黑黑白白的颇为惹人怜爱,他不由得心中一片柔软,轻声笑道:“小安如果不喜欢,我再去买别的好不好?”
小安的长发这几天被热心的护士姐姐们扎成马尾束在脑后,不认识他的人第一眼都会误以为他是个女孩子,瓜子形状的小脸儿秀丽俊俏,风吹就倒的身材单薄瘦小,整个人看起来不仅纤细得不可思议,就连骨骼都天生发育缓慢。刚开始医生和护士们还以为田小安十岁左右,一问才得知小孩儿都快十三岁了,这让所有人对他愈发心疼。
田小安一听,连忙摇摇头,小嘴巴紧闭着,但一双漂亮的浅茶色瞳孔,却始终倒映着那个白白的大团子,显然是很感兴趣也很喜欢的。
于晨见状,立刻将怀里的大白熊递给了田小安,欣慰道:“原来是我理解错了,小安看起来很喜欢它呢。它肯定也会很喜欢自己的新主人,你说对不对?”
田小安犹豫了一下,羞怯看了眼满脸含笑的于晨,然后伸出细得跟竹竿儿似的双臂,接抱住了差不多和他一样大的白熊娃娃,当他的手指触摸到柔软顺滑的料子时,心中惊奇地感叹:好软啊,抱着真舒服!
于晨顺利送出了礼物,心里高兴的同时,暗道要好好谢谢某个家伙,再加上小孩儿的身世可怜,又暂时无法查清楚来历,他还得需要找某个家伙帮忙。
于是,见小孩儿抱着大白熊不撒手,小嘴微微扬起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晨放下心来,对田小安说了句好好休息就走了。今天他休假,来医院主要是例行每日探望他的小病人,顺便再去楼上看看那个意外受伤的大外甥。
田小安是个外表柔弱性子倔强的小哥儿,在面对无法抗拒的家庭暴力时,他选择隐忍来减少身体上的虐打迫害,而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他只能选择把自己伪装起来,躲在壳子里小心翼翼地偷窥着外面的陌生的世界。
只有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完全放松下来。
正如此刻,他见汉子大夫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便不再拘谨,用力抱住怀里的大白熊,小脸儿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然后又好奇地用手指摸着大白熊的眼睛和鼻子,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似的,玩得不亦乐乎,又开心不已。
这个世界上所有陌生新奇的事物,对田小安都充满了莫大的吸引力和诱惑力,连日来他就像是一个初生婴儿般懵懂无知地吸收着这一切,即使还有很多的不适应和排斥感,但最起码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惊恐害怕了。
起初于晨医生和护士们连续轮番上阵,想要从田小安嘴里询问出他的身世来历,可田小安对一切人和事都很陌生又很害怕,于晨医生就诊断田小安一定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和人群恐惧症,便吩咐护士门对田小安要多加关心和呵护。也因此,这间小小的单间病房中,摆满了很多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布偶,以及好吃的好喝的零食和水果,电视里也播放着儿童教育节目和动画片,平常没什么事都不会有人来打搅他,大家企图想用这种办法来缓解田小安的病情。
虽然田小安不懂这些异族人在说什么,但他们对他真的很好,这让田小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照顾,更是因为害怕会被发现他来自异世,而努力艰难地学着接纳这个庞然世界,一心两用地把胸肉人交给他的基本常识牢记于心。
现在田小安可以自己洗脸刷牙、自己吃饭,自己开电视、自己迭被子、自己上厕所、自己洗澡……还能自己摸索着三岁小孩儿都会玩的玩具摆弄一下,也从胸肉人口中学到了很多现代语言,也认识了不少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吃过的新奇又好吃的食物。
田小安抱着新得的礼物大白熊玩了一会儿后,便在护士霞霞的温柔督促下,乖乖地抱着大白熊按时午睡了。
而另一边,穿着便装的于晨来到了六楼的某间VIP病房内。
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俊逸帅气的年轻男子,正坐在病床边给躺在病床上的某只削水果。
于晨顺手关上房门,一脸夸张地大叫:“我去!不是吧,你居然给他削苹果!”
俊逸男子扭头看他,挑眉道:“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
于晨大步走过去,自己拉来个凳子坐下,盯着俊逸男子问道:“浚颢,你大老远的从帝都赶过来,不会是真的探这小子的病吧?”
何浚颢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削果皮,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十根手指,仿佛捏着的不是普通水果和刀子,而是一个造价昂贵的精致艺术品,又或是……一件足以令人致命的危险利器。
躺在病床的病号不乐意了,撇着嘴嚷道:“小舅,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受伤了表哥来看我是人之常情,说明我在表哥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你干嘛一副别人用心不良的表情!”
“臭小子,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于晨眼神严厉地瞪向病床上染着一头黄毛戴着钻石大耳钉的外甥,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你好好的不在帝都待着,跑这里干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受伤住院,还跟旅游区的拍摄剧组纠葛不清?这些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
黄毛眼睛心虚地闪了闪,强撑着嘴硬:“我是听我妈的话来这里探望你的……你以为我想受伤住院啊,还不是那个小明星她算计我!”
“你还有脸说!”
一提起这个于晨就气不打一处来,面色铁青地喝道:“你玩小明星差点就闹出人命,要不是大姐打电话处理过,你以为你有关家少爷的身份罩着就能平安无事了吗!要不是那边有人及时发现,你早就被那个小明星报复害死了,哪儿还有命在这里享受!”
黄毛脸色变了变:“小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于晨霍地站起身,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个混蛋小子!从小调皮捣蛋也就算了,长大了学习不好去部队锻炼几年也行。可你呢,学什么不好,偏偏跟帝都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净学些吃喝嫖赌的烂毛病、坏习惯!还学人家染头发、玩明星、赶时髦赛车!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顶着一头黄毛像个街头混混似的,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你是我于晨的外甥!”
黄毛一阵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负气吼道:“不说就不说,我又没逼你说。你以为我想认你这个小舅啊!要不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看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何浚颢冷冷打断:“小锐,住口!”
关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何浚颢这位亲表哥。关家兄妹叱咤政界,关家家主娶了于家大小姐,关锐的姑姑嫁给了何家家主,何家掌控着整个东方大国的政界权力,先不说身为何家下一任继承人的何浚颢身份如何尊贵,就说他现在不仅是国家最高政法学院的首席学生会长,而且还不到二十岁就在政府担任重要职位实习,便足够让人望尘莫及敬畏钦佩了。
关锐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微红的小眼神委屈地看着何浚颢,希望从小就很“疼”他的表哥能为他出口气,或者说说好话。他受伤住院的事情家里人还不知道,万一被老爸老妈得知他住院的原因,老妈还好说,老爸肯定又要拿鞭子招呼他了。
想想都觉得屁股疼。
于晨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关锐这小混蛋竟然还敢顶嘴,这小子马上就高中毕业了,还整日不思进取吊儿郎当,他姐就生了这么一根独苗,以后可怎么办哟!
正当于晨为他大姐的家事操碎了心时,何浚颢把削好的苹果囫囵塞进关锐的大嘴巴里,让他占着嘴再也发不出任何聒噪之声。
随即,何浚颢擦擦手站起身,优雅地理了理衣角,看着于晨问了句让人意外的话题:“你最近主治的那个小女孩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