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音将她与旁人隔开,外面艳阳高照,她一时觉察不出周遭是极冷还是极热。
然后她听到一道温和有力的声音。
“我送她去诊所包扎一下。”
化妆师抬头,是那个穿着一袭白衣饰演仙君的男生,此时已经将戏服换下来,白T恤和驼色休闲裤,明明是很寻常休闲的打扮,看起来却很可靠。
无赖眉头一挑,他是捏准了据组对于化妆师前男友找她这件事积怨已久不会帮她出头,这才敢这样肆无忌惮,以往也有帮化妆师出头的,不过都被他吓回去了。
看起来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罢了,没什么好怕的,无赖挥起拳头向陆黎砸去:“有你多管闲事?”
然而下一秒他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大半,这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白脸居然稳稳钳住他手腕,借着他的力使个巧劲将手反锁在后背,无赖发出让人牙酸哭爹喊娘的叫唤,动弹不得。
陆黎看向助理:“先报警,有人寻衅滋事。”
有人上前开个头,其他人倒没那么忌惮了,一群人要制服一个无赖其实很容易。
副导演擦一把额头的汗,他之前就经常听到剧组里的人抱怨化妆师的前男友,但是见到其人还是第一次。
陆黎也不像传闻里那样怯懦,就方才他的作为和拍戏的表现,副导演心道这年轻人比起同期的艺人算是很出挑了,倒也不像传闻里所说的“花瓶”。
也不见其他人上去硬刚,对于陆黎这样的小鲜肉来说,他最重要的可能就是那副皮囊了,要是没有接住无赖那一下,说不好还会破相。
喧闹声渐渐小了,迟来的保安将无赖扭送走,助理拦住因为这出闹剧围观上来的吃瓜群众。
陆黎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高挑身影。
☆、我爱你,我装的(三)
“小祖宗,你吓死我了。”经纪人罗成桦揩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是刚入职不久的新人,刚来不久就看见自家艺人唯一有竞争性的脸距离无赖的拳头只有几厘米。
他来得晚没有看到陆黎表演,只见着陆黎一下解决了无赖。
这位可是前不久才出院的啊?
经纪人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瞅着陆黎的确和前几天住院前不太一样。
虽然容貌上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使得他与往常判若两人。
像是掩藏在角落里的匕.首,淬炼之后坚韧且流光溢彩。
幸好没有破相,经纪人松了一口气,他指望陆黎靠着那张脸得到投资方青眼呢。
“来,先上车再说。”
经纪人握着方向盘,“C城艺术中心一周后举办一场演唱会,这好几位大咖都会出场,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他目光移向陆黎,看不出这个样貌精致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情绪,不过他也不太在乎陆黎怎么想,反正能给他带来效绩就行,“投资方想和你一起吃个饭,聊聊关于演唱会的事宜。”
经纪人特地放缓了“聊聊”这两个字,这是他怂恿手下艺人出卖色相讨好投资方时惯用的语调。
陆黎被冷了这么久,上次特地给他留了一个演唱会的通告想着给他一个台阶下,没想到陆黎居然拒绝了嘉年华的演唱出席。
当真是不识好歹。
经纪人沉下脸色,和方才的和颜悦色判若两人,“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说罢又轻嗤道:“这个机会可是很多人都望着的,陆黎,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手下不止陆黎一个艺人,先前给陆黎机会不过是因为陆黎样貌是他手下艺人里最出挑的。
就算放眼整个娱乐圈,陆黎也是属于颜值天花板那类。
“不必了,这么好的机会您留着自己用。”
陆黎拉开车门,头上正当烈日,停在酒楼下的保姆车隐在一片灰色的阴影里。
他迈开步子,灰色与亮白的分割线及其醒目地贴在他的白T恤上,颜色的交替很快,陆黎眨眼间就站进了正午明媚的阳光里。
.
陆黎搬来新住所已是傍晚,他东西不多,只装了两个行李箱,捯饬一番便差不多都整理好了。
这个租房在陆黎的备选租房名单里脱颖而出,主要是因为房东说邻居几年都没来过一直空着,正和了陆黎心意。
他适应了与别人隔绝的生活,不是任务需要,与旁人的接触对他而言越少越好。
时针缓缓指向八点整,陆黎将书架上最后一本书按排序放上,退后几步坐在软乎乎的龙猫沙发上,沙发凹陷下去如将馅儿包裹的汤圆皮。
他抬手摸到水杯,杯子是空空如也。
陆黎心里短暂地挣扎几秒,起身,开门。
邻居家门前摆着一个行李箱,箱子的轮廓与陶瓷地板的水平线完全重合。
虽然没有强迫症,但是紧贴水平线的行李箱看起来倒是让人心情舒畅。
电梯坏了一个,晚上维修工人已经下班并不来修理,另外两个电梯已经往更高楼层去了。
陆黎隐约听见一阵低低的声响。
电梯还在上升,五楼并不高,下楼梯也不必太长时间。
他旋即走向楼梯,那声响愈发清晰了。
不是幻听,是一个两只前爪搭在楼梯上的大狗,毛色黑白斑杂,如在墨水池里胡乱滚了一通,耳朵长且软,垂在脑袋两侧。
边牧听得人下楼梯的声音便歪着脑袋,圆圆黑黑的眼睛盯着陆黎。
他蹲下来伸出手,边牧便就势躺在墙边脑袋搁在陆黎手上。
小家伙两只前爪搁在胸前,突然往一侧翻去,毛茸茸的触感在手心传开。
“你是住哪家的?”
小狗勉强站起来,脑袋晃动几下,又奶又软地‘嗷呜’几声。
兴许是谁家的狗走失了,陆黎撩起它脖颈间柔软的绒毛,没有项圈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看出能联系到他主人的蛛丝马迹。
边牧绒毛柔软顺滑,看起来是精心打理过的不是流浪狗。
来之前就听说北苑的公寓很少有流浪的小动物触摸,兴许这只只是趁主人不在家溜出来玩,过会儿便知道自己回去了。
陆黎摸摸边牧脑袋,后者身体紧绷摇动尾巴,看起来半是兴奋半是警惕。
得先去买水了,反正以边牧的智商,不至于连家门都找不到。
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爪子敲在光滑陶瓷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边牧跟在他身后,一阶一阶走下楼梯。
它的影子被楼道的灯光拉得老长,一节一节被刻在楼梯上,光滑空旷的楼梯上只站着一只孤零零的边牧。
有些矛盾。
陆黎摸它脑袋的时候会摇动尾巴,但是又很执拗地别过脑袋不让人摸。
走到一楼的时候电梯也下来了,一直跟在陆黎身后的边牧往电梯那边试探地抬起前腿。
边牧站到电梯旁边,回头注视陆黎。
虽然物种不同,陆黎诡异地觉察到它的意图,按上了电梯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边牧果然窜进电梯。
几秒后电梯门缓缓关上,陆黎伸手从中间的楼层开始指。
边牧在这场跨越物种的交流中心领神会,当陆黎的手指虚虚指向5的时候,发出一声低低的“呜汪”。
电梯上升的瞬间带来强烈的失重感,陆黎拿出手机给边牧拍了一张照片,狗子察觉到两足兽的意图猛地一甩头,照片上顿时出现一团如彗星袭月的抽象画。
邻居的行李箱还正正对上陶瓷地板的缝合线,边牧在行李箱旁边转悠几圈,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伸出爪子搭在行李箱上,地板光滑,行李箱一个不稳唰地划出去一米多,撞上邻居的防盗门,啷哐一声巨响停下了。
看来是邻居家的狗子。
陆黎敲敲门,没人开门,他自觉将小家伙护送到家,夏天人体对水分的渴望分外强烈,他没忘记自己出门是干什么的,转身下楼。
便利店老板娘是个胖乎乎的阿姨,笑起来脸圆圆的像个红糖包,“小伙子买些什么?”
陆黎拎了一提矿泉水,犹豫片刻不太抱希望道:“请问阿姨有狗粮卖吗?”
“没有,你出门右转过马路,那边有家宠物店。”老板娘在柜台里探出半个身子,“小伙子养了狗吗?这个社区还没见着谁养狗呢。”
他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去,街道上只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北苑远离市区,这个点店铺大多打烊了。
陆黎走到门边,将矿泉水放在门边掏出钥匙,突然听得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
邻居推开门,靠在门外的行李箱顺着门的轨迹划出半个扇形。
原来隔壁有人啊。
“你好,刚才有只边牧在你门口转,是你家的吗?”
邻居闻声微微侧过身来,并不接话。
走道里的灯光明亮,照在邻居脸上如同白昼,此人身材高挑,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半截修长有力的手肘,长身玉立如雪松,碎发遮住鬓角,但是没有遮住尾部线条利落明朗的眉峰。
他的眼睛和大部分在光照下变浅的棕黑色不同,是纯粹的黑色,恍似黑曜石一般,明明只对视了不过两秒,却像过了很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