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余生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过那条石板路,站在长满青苔的屋檐下面,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这里应当是有人经常打扫的,佛龛上甚至点着一只檀木,像是屋子的主人刚刚还在这里轻轻敲着木鱼。
纪余生看着桌子上的佛经,随手翻了几本,再又放下。
他看不懂,更参不透什么道理,果然,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纪余生不是属于这里的,那些一瞬间像是遁入空门的平静感,只是来自于另外的时空,另外的一个纪余生。他在佛经的下面看到了一个本子,非常充满现代气息的笔记本,但是纸页却已经泛黄,像是在这里已经放了很久,无人问津。
他在垫子上坐下来,把笔记本翻开一页,熟悉的字迹,“今天来到了兰因寺,这里的环境我很喜欢,坐在屋檐下,一不小心就过去了一整天,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了。”
再翻,是空白,又翻还是空白,纪余生不知道到底这是什么都没有写,还是因为“某种原因”自己看不见了。
一直翻到最后,纪余生再次看到了那句熟悉的话,“因果循环,时间命定”。
隔着因果,他就好像跟另外一个纪余生对坐在这张书案前,一个写,一个看。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吗?”纪余生苦笑,“他妈的能不能通俗易懂一点,我在另外的时间线学历是更高吗?”
纪余生拿着笔记本出来,外面的太阳仍旧很好,他朝叶舟笑了笑:“咱们走吧。”
叶舟拉住纪余生的手,是热的了。
“我不喜欢这里。”下山的时候,叶舟突然说。
“嗯?”
“你每次往佛堂一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会永远留在那里了。”叶舟轻轻说着,抓住纪余生的手却更用力了。
纪余生抽出大拇指摸了摸他的手背,一直近乎缱绻的安抚:“这次不会了。”
回去的时候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纪余生醒过来,发现还没有到家,车停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他伸了个懒腰清醒过来,发觉周围的街道十分眼熟,就听见马路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窜出来一群人,像是在追赶什么人,沿着街道一路狂奔过去。
纪余生终于认出来,这是在杰森的酒吧附近,往前面再开一点,就会看见酒吧门口的那条路,那是“梦开始的地方”。
“怎么开这边来了?”纪余生没多想,懒懒的问着叶舟。
叶舟却没有回答,目光顺着那些人一路跟下去。
他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快速下车,边跟纪余生说:“哥你待一会,我去拿个东西就回来。”
纪余生都没来得及出声,叶舟已经把车门给关上了。
这附近乱得很,叶舟去拿什么东西,纪余生脑袋里面把晚上交易“东西”的各种电影情节都给想了一遍,还是不放心得很,正准备下车去看看,后面的车门竟然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想来叶舟下车急,车门都忘了锁,纪余生警惕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一个冰冷的东西一下子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快,快开车。”对话喘着粗气,显然经过很长的奔跑,散发着一种生人的气息,在密闭的车的环境里面,纪余生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木讷道:“大哥,我没车钥匙,你躲会儿就下去吧。”贴在下巴上的刀却一下子被拿开了,对方凑近了些,一把抓住了纪余生的肩膀,纪余生心里面大叫玩球了,一边胡乱的在驾驶座上抄起一个刚刚在兰因寺买的小观音像,正要砸下去,对方捂住了纪余生的嘴。
“余生,是我。”
纪余生在漆黑的车里面,借着外面半死不活的路灯,终于看清了这名“歹徒”的真面目。
“巨,唐先生?”
唐竞择一下子就瘫在了车座上,“我没想到,会一下子跑进你的车里面。”
纪余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等心里面的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去,他只木讷道:“是啊,没想到。”这车也不是我的。
然后两个人就都没有说话了。
纪余生有点尴尬,想要掏烟出来,结果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最近“被”叶舟戒烟了。
最后是唐竞择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局面:“余生,前段时间我离开了一下本来想找你道别的,结果你却失踪了。”
纪余生在后视镜里面看着他,唐竞择的眼睛在晦暗不明中像是一匹狼一般。
“你是不是被叶舟给关起来了?”
“……”
可能因为他说中了,所以纪余生更尴尬了。
唐竞择缓慢道:“我看叶舟的那种眼神,时时刻刻都盯在你的身上,那么的危险,我以为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提示,让你明白远离他。”
“……”谢谢您,我眼神不好没有看见。
唐竞择还准备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扑倒,随即车门打开,叶舟坐了上来。
他还没有意识到车上多了一个人,“哥……”就看见纪余生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那里。
他一回头,就跟趴在车后座的唐竞择对视了。
“……”
“卧槽,”仍旧是唐竞择先出声,他的眼神在纪余生跟叶舟两个人身上来回,“难怪我提醒都没有用,敢情你俩是心甘情愿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40章 失踪
纪余生只想两眼一闭装死过去,叶舟薄唇轻启,吐出了同样凉薄的话:“滚下去。”唐竞择丝毫没动。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笑了笑:“难怪,叶茗不也是你们叶家的人吗,他跟乔联合起来搞我,你会不知情?”
纪余生不知道是啥事,不过听着有些严重。
叶舟回答他:“我的确不知情,我要的只是画而已。”
唐竞择显然是不相信的,“那你明明都看见乔的人了,你在这个时候去把画给拿了,是不是就是在落井下石?”
叶舟从善如流:“对啊,我是啊,一直都是。”
唐竞择气得想把叶舟的真皮车座给烧了,怒极反笑的看着纪余生:“余生,你很快就会后悔了,你选择了怎么样的一个东西!”
纪余生两眼一闭,装死了。
叶舟不能在这里停太久,若是强行赶走唐竞择,说不定还会让乔怀疑是自己跟唐竞择有什么往来,到时候又不好说,只能一踩油门出了这个路口,把唐竞择给放在了路边。
唐竞择刚一下车,反身趴在车窗上,对着纪余生:“你不要……”
叶舟一关车窗,扬长而去。
汽车尾气随着唐竞择的怒骂随之而去。
纪余生问:“什么画?”
叶舟没说话,一直等回到家,叶舟拉着纪余生回屋,把那幅画拿了出来,这幅画是中型的,一张全家福的大小,纪余生曾经看过,在大世界的画展上,名字好像叫做《心动》。
不过叶舟很快就给了纪余生正确的答案,“这是东南亚著名华裔画家钟柏石的作品,名字叫做《不曾心动》,他是唐竞择的老师,或者说是曾经的老师。”
纪余生仔细一瞧那画,才发现跟唐竞择画的的确有一些区别,且不说什么艺术价值,这幅画应该已经画好很久了。
“唐竞择回国之后一直在靠模仿他的老师在画界小有名气,钟柏石的画不对外出售,而作为曾经被称为最像钟柏石的学生,这也是他金钱的主要来源,不不久之前钟柏石癌症去世了,他的画竟然被画贩子给卖到了各大交易市场,唐竞择估计挺生气的,因为他之前没少收画贩子的回扣。”叶舟说着,发出一声冷笑。
纪余生知道他对着唐竞择是没有半分好感的,不敢招惹这个坏脾气的祖宗,只是有些惊讶:“这画不便宜吧。”而且途径正不正确啊。叶舟满意的勾着嘴角:“还行,我打算生日的时候送给你,挂在我们的书房里面。”
“啊,那行啊。”纪余生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结果就对上了叶舟一双微微带着亮光的眼睛,他咳了一声,“我很喜欢。”
这孩子,讨好人的时候,尾巴都会摇起来。
时间又这样过了一阵子,前不久《入画》停服了一段时间,公司对外宣称的是遭遇了不可避免的Bug冲击,但是纪余生跟设计部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把里面涉及到唐竞择的所有画作都给换下来,因为某些严重的原因。
有人说唐竞择在东南亚那边被警察抓住了,也有人说唐竞择倒卖画在国内被抓了,还有甚者,说唐竞择是被那些他赚高差价的黑商人给抓住打死了,总之这个画坛的后起之秀,像是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纪余生有心打听唐竞择的消息,结果叶舟不高兴了好几天,最后还是纪余生“身体力行”才能哄好。最后他也只能从叶茗那里得知,唐竞择好像是处境了,总之人没事,更没有死。
最近降温厉害,这天下午纪余生始终觉得脑袋有点晕,就请假先回家了,也没有跟叶舟说,想着把药给吃了,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那幅画还摆在客厅过去一点的位置,叶舟太忙了,他要求又精细,而纪余生又懒,只能把这价值六位数的画盖着块布给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