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感应到了叶舟的目光，看过来，随即尴尬一笑：“哎呀小舟，这都放学了？”
叶舟清楚：“哥哥，你又逃课了。”
纪余生笑了笑，招呼叶舟再走近一些，“别说话，来看看，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叶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几个消防员抱着一个小孩子从浓烟滚滚的楼道口出来，小孩子放下，他们又回身把一个老太太给扶出来，无论出来是谁，都必定是一脸黑。
几个消防员在车后面喝水，“我的天，不知道是那个熊孩子，把沾水的炮仗个放在楼道里面点燃了，火没有，人先被熏死了。”叶舟转头，看着纪余生一脸平静，好像真的是在看热闹，但他总觉得这事情不太简单。
那小孩裹着一条湿掉的浴巾，浴巾很大，他当成被子一样在用，把自己给紧紧裹住，当一只头埋进沙子里面的鸵鸟。
纪余生蹲下来，大打招呼：“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小孩看着纪余生，还是没有说话。
“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是不是？”纪余生慢慢的把手伸过去，见他没有躲闪，握住了他的手。
小孩想把手抽出来，没有抽动，半晌只能软绵绵的说：“他不是我爸爸，他不准我这么说。”
纪余生点点头，又问：“那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啊？”他回首招呼叶舟，“你看看我弟弟，你应该跟他差不多大。”
叶舟走了过去，但其实他比这个孩子高些，一张脸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总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纪余生一把按住他的脑袋：“你的表情温柔点，不要吓坏妹妹了？”
妹妹？
叶舟呆了一下，他看看这小孩，又看看纪余生。
小孩子瘦的跟鸡崽子一样，又不是什么身体特征发育的主要年龄，就连那些个女朋友有的双马尾单马尾都没有，刺猬一样的头发，怎么看出男女的？
纪余生见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还以为他们是太过惊讶了，“那不用说，哥哥我的眼神最毒了。”
但纪余生不知道的是，此时叶舟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这是个小女孩，那余生哥哥还那么温柔的跟她说话，甚至，甚至还拉着她的手……
刚跨入少年人门槛的叶舟开始懵懵懂懂的在脑袋里面想一些奇怪的东西。
如果，男生牵女生的手，那是喜欢吗？
余生哥哥喜欢这个女孩子吗？
这个女孩子喜欢余生哥哥吗？
他这么想着，目光森森然落下，女孩子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第28章 凝视深渊
纪余生握住的手。御严御严。在抖，他疑惑：“怎么了？很冷吗？”
女孩子只怔怔的看着前方，像是要紧急的躲避眼神，却又被死死的钉在原地：“他的眼神，跟爸爸的一样……”
纪余生猛地转头，就看见叶舟也那么看着他，露出了同样疑惑的表情。
他安慰了下女孩子：“这个小哥哥就是不爱笑，不可怕的。”
女孩子低下头，不看叶舟了，只讷讷着声：“我不上学，爸爸说我有病，不上学。”“你哪里不舒服呢？”纪余生问。
女孩子不再开口，纪余生回头，就看见那边李卿提着公文包从那边走了过来。
他跟叶舟对视一眼，冲女孩子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女孩子望着他们快速的钻进了巷子，一溜烟就没影子了。
李卿在路上听到这里的情况，走得比较急，结果看见人正站在消防车旁边，当下放松了一下。
“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女孩子望着他，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李卿蹲下来，用浴巾重新包住了她的头发：“这头发长了，又该剪掉了。”
“我，想留长头发，其他女孩子都……爸……”女孩子的称呼没有说出口，在男人的眼神中缓缓沉默了下来。
李卿摸了摸她的头，叹了一口气，眼中没有慈爱，只有悲悯：“你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子呢？”
纪余生跟叶舟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一顿，“哎呀，鞋带散了。”
他系好鞋带，再抬头，就发现叶舟不见了。
不只是叶舟不见了，原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行人也都换了模样，纪余生一看时间，现在是傍晚五点。
而刚刚消防车开进来应该是是五点半左右。
纪余生转身往回走，原本应该围满人的巷子空落落的，不知道谁家阳台上放着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昆曲，在夜风中婉转。
叶舟站在那栋楼下面，回头看他。
而纪余生越过叶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小姑娘以及她旁边的李卿。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条裙子，很旧很旧的裙子，不像是这个世纪的产物。
她低着头，被李卿按住肩膀，只能用手沉默的搅着自己的裙摆。
李卿看着叶舟，笑了：“我就说，最近总是感觉有小尾巴在后面，”他低头看着女儿。“小慈，你交了好朋友了啊？”
叶舟只是看着他，这个男人高大行动力快，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他只能逃跑，但他还是想多说两句：“我真的没有看错。”
纪余生点点头，叶舟这次的直觉准确得可怕。
“那如何，你要去跟你妈妈说吗？”李卿笑了笑。
若是证据确凿，他们早就报警了，可是唯一的证据，那个叫做小慈的女孩，被李卿拿捏在手里面。
李卿以为叶舟会露出惊恐或者是厌恶之类的表情，但他只是淡淡的，像是在评价今天的天气：“恶心。”
“小朋友，你先别这么说。”李卿仍是冲着叶舟淡淡笑，“你以为我真的是在乎你的妈妈吗，你知道你的妈妈到底是谁吗？或者说，你的妈妈从来没有跟你讲过你的外公外婆？”叶舟自然听过，但他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妈妈家里面只是一般有钱而已。
李卿也不想跟他说过多这些事情，叹了一口：“很遗憾不能成为你的新爸爸，你是个直觉很棒的孩子，你的妈妈同样也很敏锐。”
“但是我不得不说一件事，”李卿凑过去，看着叶舟，仍是笑，仿佛这笑已经是长进肉里面的面具，“你一定比你妈妈更加的好，更加的让人回味。”
叶舟一皱眉，像是在思考他的话的含义，纪余生一把冲过去把叶舟给拉到自己身边。
李卿的眼神转到了纪余生，上下看看：“你也不错，只可惜年纪大了一些。还是你最好了，小舟？”
纪余生皱着眉头，要不是那男人手里面抓着一个孩子，他现在就想冲过去给两耳刮子。
纪余生是隐忍不动，叶舟却算是懂了，这变态好像在打哥哥的主意。
叶舟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了纪余生前面，纪余生看着突然就窜出来的叶舟，又拉了他一把。
纪余生不知道该夸这孩子勇还是说他不怕死。
在这场对峙中，李卿是占有绝对优势的赢家，浮游又如何能够撼动大树？
李卿深深的看着叶舟：“小舟你知道吗，我看着你就像是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你心里面有一头猛兽。”
他俯身向前，应该是想指了指叶舟胸口的位置，不过被纪余生一把把手打开了。
李卿笑笑又站了回去，“终有一天，你会因为某种原因，抑制不住那头野兽，然后砰的一声，爆掉的。”
砰的一声爆掉的，难道不是头顶的黑化条值吗？
纪余生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年后的那个叶舟，他相信无论是此时的叶舟还是李卿，都不可能想到以后，那么一句话，一语成谶。
他好像一下子就懂了，原来这才是李卿看不见黑化条值的原因。
你若置身黑暗，或者心中无黑暗，自然就没有就看不见你头顶的一片黑暗。
纪余生最后看着李卿，再看看他前面站着的小慈，目光深深：“幸好，幸好你是个女孩子。”
那是纪余生最后一次见到李卿。
后来听刘波波说，警察扫黄打黑的时候，在隔壁的巷子把李卿给抓了，李卿要嫖，性质还比较严重，估计是要进去了。
纪余生只是淡淡的没说什么，他却感觉心突突突猛烈的跳动起来。
他在后怕，要是当时他跟所有人一样，对李卿抱有正面的态度，对叶舟的想法不以为然，是不是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即使他明明知道事情的最后结果跟发展的情况，他的心还是空悬。一直悬到快放学了，纪余生一如既往的扯着书包就要走，不过这次被陈宇直给拉住了。
“余生，你又不上晚自习啊？”陈宇直从试卷堆里面抬头，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
纪余生歪头看他。
“昨天的班级篮球赛你给忘了吗？你不是报名了吗？”
“……”何止是忘了，是压根就不知道。
“438。”纪余生咬牙切齿。
“主人，我在。”438这次换上一个电子音。
“系统跳就跳了，每次不打招呼就算了，还第二天就猝不及防，你就不能提醒一下吗！”
“主人，我不在。”438走了。
“那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哈。”纪余生看了看时间，今天说好去接叶舟的，虽然并不是怕孩子就没了，但是纪余生总觉得自己不能爽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