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客厅,有说话的声音。简殊然想着今天精神不错,有些事情可以尽早安排。
他打开卧室的门,客厅里有好几个人。沙发上坐着路逢舟,卓玉站在他身边,沈岸站在他对面,远一点在落地窗那边,还有路逢舟新收的那个小情儿,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反正过几天又换人了。
看他出来,客厅里几个人停止了说话。
“怎么出来了?要吃东西吗?”路逢舟看着站在门边的青年,脸上的伤已经消肿了,就是眼角还有些青紫。原本清秀的面容,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苍白,显得整个人是单薄的脆弱。
简殊然打开门的一瞬间,那个孩子从落地窗边看过来,不自觉的往路逢舟身边走了过去,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戒备。
简殊然觉得好笑,自己比路逢舟还要大三岁,今年都三十三了,比起这些鲜嫩水灵的小孩真是半点优势都没有,偏偏他们一个个的见到他,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路逢舟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简殊然的嗓子还哑着,声音有点难听,不复以往的清润,语气也是漠然的疏冷。
路逢舟一愣,简殊然从来都是叫他逢舟,极少这么叫他。也从来不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虽然并不生硬,但是哪里怪怪的。
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怕路逢舟因为简殊然的态度不满,大家受到牵连。
好在路逢舟顾忌着简殊然的身体,没说什么就跟着进了卧室。
简殊然靠着窗台,侧首望着窗外如火如荼的火烧云,金红一片的颜色在眼中留下让人心惊的色彩。
他淡淡的开口:“我想离开。”
“去哪?”原来是想出去走走,路逢舟松了一口气,自动屏蔽了那怪异的气氛,“想去哪里都行,我让人陪着你,我是走不开,还有好多事情没处理完。”
路逢舟的产业遍布世界各地,简殊然想去哪里住一阵子都不是问题。洛城的事情给他的阴影很深,住院调养这么些天,精神也不见好,总是吃不下东西,夜里睡的也不好,心事重重的,出去散散心也好。
他是有心陪简殊然一段时间,不过出国他腾不出时间来,徐晋安进去了,但是他的势力残余要收拾干净还需要些时候。还有很多合作案压在手里,都要他来处理。
“我是说我们分手吧。”简殊然回过头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认真的把话说明白,声音极其平静。原来以为那么难说出口的话,真的说出来,也就没什么了。
他冷白的皮肤显现出一种澄明的淡青,不近人情的冷然,专注的看着路逢舟,眼中的神彩消散,神情疏离的像是一只高傲的鹤。
这个人男人他爱了十四年,现在爱不起了,放手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第3章 身死
“你说什么?”路逢舟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对,也不能叫分手,毕竟不是交往的关系。”简殊然摸了一下头发,纤白的手指有些细微的痉挛,“那就……换一个你能接受的说法,路逢舟,你弃了我吧。”
“你怎么了?脑子摔着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路逢舟试图找出哪里出了问题,他从未想过简殊然会离开,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就像是菟丝子依靠着他这棵大树,离了他简殊然能活?
但是简殊然的眼神让他看不懂,那里面的热情、温暖、和煦、赤城、天真,好像都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现在竟然是一潭死水的样子。
“没有。”简殊然看着眼前明显开始暴躁的人,没有惧怕,也没有惶恐,有些事一旦下定了决心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以前他也没想过竟然会是自己来结束这段关系。
“那是因为徐晋安的事?”以前都没事,不管他怎么样,简殊然都一副不离不弃的样子,路逢舟习惯了,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天塌了,简殊然都不会离开,那么这次是被吓狠了,“我承认是我没保护好你,我已经加派人手在你身边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无关任何事,我就是想离开你,十四年了,我腻了,想必你也烦了,到此为止不好吗?”
这是他最后的盼望了,简殊然没有尊严,没有脸面,没有骨气的在路逢舟身边这么多年,他现在离开,也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放屁,腻烦我?离开?你想都不要想。”
路逢舟就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炮仗,整个人都狂躁起来。心上仿佛是被人很踹了几脚,憋闷的不舒服。几步走上前去狠狠的按住简殊然的肩膀,但是他的胳膊折了,肋骨也折了,还有严重的胃出血,这才刚刚好一些。尤其医生反复叮嘱,不能让他受刺激。路逢舟一时间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双眼冒火的盯着他。
“为什么?”简殊然疑惑,他以为离开应该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没有为什么?”路逢舟咬牙切齿的回道,眼底染上一抹血红。
“我年纪大了,你身边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孩子,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件。我什么都不要,放我离开就行。”
以前路逢舟的情人,除非犯了错被送走,剩下的不管是被迫离开的,还是主动离开的,都会得到一笔安置费。简殊然不要,他只想着远离这个人。
路逢舟不爱他,是他死皮赖脸的痴恋着这个人。但是时间和现实,教会他做人。徐晋安的事情,不过是个契机,没有他,他们也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我不管,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最好安分一些。”
路逢舟吼完就摔门出去了。
紧接着客厅传出巨大的声响,路逢舟将客厅里的东西悉数砸毁。
听着客厅里的响声,简殊然感觉一阵阵的头疼。跟在路逢舟身边的情人,都是有保质期的,基本上过几个月就要换上一茬,除了他,在路逢舟身边时间最长的也不过半年。当时那个人不知为何,跑到他面前一通胡言乱语,被卓玉弄了回去,据说当天就被送走了,路逢舟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而主动要求离开的也不是没有,不过极少就是了,到目前为止,他知道的只有两个。据说其中还有一个是想欲擒故纵,结果搞砸了,路逢舟从来不吃回头草。
跟别人都能好聚好散,那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忽略掉客厅里持续的打砸声,简殊然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号码,接了起来。
听筒那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柔和熟悉,还有些小心翼翼:“是简殊然吗?”
简殊然有些迷糊,一时间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我是……”
“殊然,我是二婶。”
“二婶?”
简殊然很诧异,原来是他二婶,很多年不联系了,曾经很熟悉的声音竟然听不出来。
听出简殊然嗓子哑的厉害,二婶担忧的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夏季感冒。”简殊然刻意的吸了吸鼻子。
“你要注意身体啊……”说完了二婶沉默了半饷,声音颤颤巍巍的,“殊然,你在哪啊?你前阵子怎么不接电话啊?你怎么不回家啊?”
“二婶,您有话直说。”简殊然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殊然,你爸妈没了,半个月前我打了几十个电话给你,你就是不接,都没来得及见他们最后一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那是你爸妈呀。七年前你负气离家,你妈去追你,出了车祸,没了左边的小腿,你都不回来看一眼。上个月他们出门串亲戚,遇上了泥石流,现如今两位都没了,你怎么忍心啊。殊然,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二婶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着,简殊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有寒气从脚底泛起,迅速传遍全身,冻住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爸妈不在了?半个月前?那个时候他在哪?是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吗!
“你好歹回来给你父母上个坟吧……”二婶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边传来巨大的开门声,一个暴躁愤怒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在给谁打电话?是不是简殊然那个畜生?”
简殊然听出那是自己的二叔,从小就很疼他的二叔。
“简殊然,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大哥大嫂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你不用回来,你也别回来,我简家没有你这样的畜生。我大哥大嫂的坟,你也别来祭扫,平白的乌糟了他们的安宁……”
后面在说什么,简殊然已经听不真切了,耳边仿佛有直升机的螺旋浆在疯狂的转,好吵,风好大。太阳穴像是被电钻打着那么疼,眼前一阵一阵的泛黑。
他父母一直是温和的人,家也是很温暖的。父母为人相当开明,给他的环境比较宽松。他在高中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情他犹豫之后告诉了父母。父母一辈子老实巴交的,震惊之余,纠结了半个月,最后也接受了。
后来他跟了路逢舟,父母也不反对。直到七年前,他的父母不知道怎么得知了他与路逢舟并不是平等的交往关系,只是情人关系,甚至路逢舟有很多情人,他们的儿子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