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骁韩云笑了,“既是如此,我便更该趁着这口气还在,把该做的事……都做了不是?”
“公子啊!”老军医激动道,“可您用了这鹿血酒,等药劲过去怕是更加糟糕,您为何就不能再等等公主呢?公主已经去取药引了!”
药引……他还能等得了多久?
如若是等不到呢?
等到了便能活吗?
……无论何等结局,眼下这件事,他必须要做完。
“报——西北粮仓捷报!!”
帐外再度传来战报声。
骁韩云将所有带血的东西都藏进桌下,重新提笔铺纸:“烦请医官帮我保守秘密,莫让要大家为我操心。”
老军医张了张口,骁韩云却不愿再听他多言,低头默书。
……
日落黄昏,遥远的夜空泛着微薄的红光,骁韩云将一封书信夹在了默好的书里,一并交给了储玉。
鹿血酒的药劲已过大半,骁韩云强撑着精疲力竭的身子等待着最后的战报,几次险些晕厥,却迟迟不肯睡去。
骁韩云坐在桌案前,无力地靠着屏风,冲泪流满面的储玉笑:“再等一下,收到捷报……我便休息。”
储玉颤抖着擦去骁韩云嘴角渗出的红色黏稠的液体,发现他的皮肤冷得吓人。
“将军,将军……”储玉急得大哭,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骁韩云撑开眼睑,笑了一下:“别哭……”
储玉无助地摇着头,眼泪甩在了骁韩云的手背上,大喊:“您别说话!您别说话啊!”
骁韩云又笑了一下:“我本该死在霖安……如今能同你好好道别,我意已足……”
储玉紧紧地攥着骁韩云的手,又听到他虚弱的声音:“记住我的话。”
储玉用力地点头:“我会的我会的,我会好好活着,保护好郡主,保护好骁倌人!”
骁韩云扯出一丝笑容:“我是等不到骁粤了,你替我转告他,请他用骁韩云的名字……替我活下去……”
储玉看着骁韩云苍白的笑容感觉万箭穿心。
骁韩云一生最大之过,便是贪了一场欢爱情长,误了家,也误了国,错亦在他,过亦在他,而往事恍若纱中雾,槛上霜。
试问这黠月沉沉,可曾留藏住一丝轻雾,错便是错了,自始至终不过是一场善因絮果。
忽然,营帐外一阵骚动——
“——公主回来了!!”
火光陆续亮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夜的宁静。
老军医站在帐前,接过月牙儿扔给他的药盒,近乎是猪突狗进地冲向了火头营的方向。
月牙儿顾不得自己乱如鸡窝的头发,也顾不得乌黑的十指,冲进营帐掀开了泣不成声的储玉,握紧了骁韩云的手:“驸马我回来了!我这次很能干,我都没有休息过,我一路连水都没有喝!”
月牙儿的声音总让人觉得热闹,骁韩云看她一脸脏得像只花猫,笑了笑,声音几乎听不见:“公主对不起,喜福不能做你的驸马……”
子时的锣声响起,骁韩云也终于等到了方侯爷大捷的消息。
这仿佛是他重之又重的系念,直到听见帐外的那一声南粤军大捷的战报声,他才安然地合上眼睛,就这么倒在了月牙儿的怀中。
军营篝火通明,全营乱作一团,三路卫兵策马下山,健步如飞的将士端着药碗冲进营帐,老军医被士兵搀扶着姗姗来迟。
夜,被宣判前的混乱拉得无尽冗长,无尽煎熬。
“———将军!!”
黎明时分,储玉撕心裂肺的呐喊刺破了破晓前的黑暗,栖息于望天树的乌鸦惊翅而飞。
第91章 第六卷 ·花灯红树红相斗(11)
南粤军大捷,祁宸被迫协同方裕物攻入霍达尔的王帐,霍达尔阵亡,王妹巴舒赫被擒,方裕物随即接到了鞑玡山的急报,急匆匆地从军中撤离,祁宸也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粮草营。
方旭去而复返,将骁韩云病逝的消息告知了骁粤。
这对无异于晴天霹雳,骁粤呆坐于铁铸的营房内,手中捧着半杯已经凉透的茶,失神地望着地面,犹如没有生命的木偶。
骁韩云死了……
骁粤最终还是没能救他,冥冥中,骁粤心里有什么脆弱至极的东西,正随着骁韩云的离去而破碎着。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在鞑玡山营帐时的光景,骁韩云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他,央求骁粤用沉默替他圆一个谎。
可骁粤错了,他就该在那时将一切都告诉祁宸,若祁宸能早些认出骁韩云,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念之差,便已覆水难收。
是他骗了祁宸,害死了骁将军……
他该怎么坦白?他该怎么跟祁宸解释?他该怎么还给祁宸一个骁韩云?
祁宸会恨死他……茶杯从骁粤的指间滑落,茶水迸溅,沾湿衣襟。
……
忽然,铁链的摩擦撞击声响起,铁门被打开。
“骁粤。”
骁粤闻声振身而起,眼前一黑,面容惨白无人色。
祁宸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帐外的光,燃着怒意的英俊脸庞上神色冷峻。
祁宸他……他回来了……
骁粤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悲恸和惶恐令他呼吸打颤。
祁宸朝他走去。
骁粤摇晃着连连后退几步。
祁宸看他的眼神变了,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为何怕我?”
骁粤看着祁宸手里的长剑,恐惧得脸上都没了血色,紧紧地攥着衣角不知该怎么回应。
祁宸逆着光,步步逼近:“我是活人,你怕我做什么?”
骁粤后退着撞上桌角:“王爷……”
祁宸拔出了手中的剑:“骁粤。”
剑刃缓慢刮过剑鞘,尖锐刺耳,剑芒缓缓指向了骁粤:“本王还活着,你失望吗?”
望着凝冰般的剑刃,骁粤心颤栗生疼。
他红着眼,声音发颤:“…您要杀我?”
杀他?
祁宸喘了口气,满眼都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恨与疼痛。
他不敢相信出卖他的人是骁粤,这样的念头只要闪过他的脑海,都会让他锥心蚀骨。
可是除了他,还会是谁!
祁宸看着他,持剑的手因愤怒而不断颤抖:“骁粤,本王是骗了你,但也从未害你,你为何这么对我。”
骁粤看着淬寒的剑尖一点点逼近,抵在他的眼前,锋利的光影切割出脸部清晰的线条,眼中全是凄楚的泪光:“王爷……”
祁宸双眼赤红:“军师说红皮卷的漏洞被填补了,是你吗?”
骁粤惊愕地摇着头。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祁宸逼视着他,爱意与愤恨,痛苦与震惊,都揉在了那双不再温柔的眼睛里:“是你把真正的驭兵之术给了方裕物?”
骁粤极缓极缓地摇着头,听见祁宸说:“是你要我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骁粤从未想过让他死,从未想过要真的出卖他,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杀死方裕物,方裕物救过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知道他的身份,却还愿意对他赤诚真心之人,叫骁粤怎么忍心害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救方裕物就要害死祁宸,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骁粤崩溃颤抖着,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对不起……对不起,王爷对不起……”
对不起?
祁宸讽刺一笑,“骁粤。我真心待你,将我信王府上下几百条人命交到你手上,驭兵之术乃是你骁家秘籍,你不愿说本王也从未逼问,只要你不将它交给方裕物,本王便什么都由着你……这才多久?方裕物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这么对我?”
没有没有没有!骁粤根本不知道什么驭兵之术!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驭兵之术!
骁粤拼命摇头:“祁宸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
骁粤喊着话音骤然一滞。
……解释什么?骁粤还能解释什么?说自己不是骁将军?或者……说是骁将军给了方侯爷驭兵之术?还是……说他害死了骁将军?
不……不可以……
不能说……不能说出来……
比眼前的利剑更刺痛骁粤的是祁宸的眼神,骁粤微微窒息,他痛苦地垂下头,拼命躲避祁宸的视线。
可是祁宸偏不放过他,他收剑上前,将骁粤抱起来放在桌上,这样无论他如何低头,祁宸都能抓住他的眼神。
“你不是什么?”
“…”
祁宸挤进骁粤的双腿间,握剑的手臂绕过他的后腰,将人死死地扣住:“说!”
他微抬下颚,看进骁粤的眼里:“不是要解释吗?为何不说?”
骁粤低着头,泪水滴在祁宸的唇上,张口却只有那句喑哑到极致的“对不起”。
而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却把祁宸心里仅的一丝侥幸彻底湮灭了。
他承认了。
祁宸的胸腔里翻出了颤抖而疯魔的笑声,低沉而阴鸷,震得骁粤的心抽痛难忍,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哽咽。
祁宸苍劲有力地手指掐进他的腰窝,恶狠狠地看着他:“本王此生从未对谁示以真心,却唯独将你视作挚爱,我自知欺你瞒你,剖开胸膛捧着真心祈求你的宽恕,连做梦都怕你被方裕物抢走,”他说着猛地捏住了骁粤的下颚,“可你为何要如此践踏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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