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祁宸真正的计划……先是利用骁粤逼方裕物入圈套,再假意与霍达尔结盟,利用一个女人和方裕物的项上人头来取得霍达尔的信任,最后再一举反水,斩杀霍达尔。
……这个计划中,即使方裕物侥幸没被霍达尔斩杀,祁宸他也照样可以用借红皮卷一事参方裕物一个欺君之罪,而整件事无论成败,他都不会有半点损失,要死要伤的都只有方裕物一人。
骁粤不敢相信,祁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一切的?
从他入王府开始?
还是打从他入诏狱开始?
方旭一把拽住骁粤:“骁善卿快跟末将走,我带您杀出去!”
骁粤立于原地,纹丝不动,方旭仿佛拉着一座山,他惊愕回头:“骁善卿??”
骁粤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方旭,惊惶的色彩从他黑沉沉的瞳孔中散去。
方旭顿时震惊了一下,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沉下眼,像极了一尊注入了灵魂的木偶。
他道:“方陪戎,我就不走了。”
“您说什么?”
骁粤挣开他的手,平静道:“祁宸不会放我走,你若是带着我明千户一定会拼死阻拦,寡不敌众,我们很难突围。”
方旭张了张嘴,却没发出音节。
骁粤道:“为了防止我逃跑,明朔下令今夜任何人不得进出粮草营,你即便是独自出营也会招来怀疑,所以…”
方旭:“您想怎么做?”
骁粤看向一旁倒得四仰八叉的中年士兵,道:“只能由我引开守卫军和明朔的视线,你趁机出营,去鞑玡山找侯爷。”
“可是…”
“别可是了,否则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方旭一脸紧迫,刚要开口骁粤打断了他:“这是最好的办法,此事必须尽快通知侯爷,除此之外,你再替我办一件事。”
方旭的脑子险些跟不上,直愣愣地点头:“您请说。”
骁粤快速将认识的人的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骁韩云如今命在旦夕,除了骁粤还有谁能从祁宸手里拿到五红珠??
谁能见到祁宸??
到底还有谁??
“月牙儿!”骁粤忽然说,“叫月牙儿公主快马去黄沙谷,找祁宸拿五红珠,一定要快!”
巡逻兵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正朝着这边靠近,听声响人数至少在十人以上。
方旭加快语速:“您为何非要找五红珠??”
“来不及解释了,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这件事顶顶重要,一刻也不要耽误!快走!”
骁粤推了一把方旭,旋即快步走到中年士兵旁边,一碗酒将其泼醒。
中年士兵睁开眼就看到抵在喉咙口的碎瓷片,顿时惊恐地张大嘴:“你你…你怎么出来的??你想…想干什么??”
骁粤一压手腕,碎片割破皮肤,血珠渗出,中年士兵大喊:“你你你……”
巡逻兵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拐角处,骁粤沉着眼,命令道:“喊救命!”
“什……”
“喊!!”
第88章 第六卷 ·花灯红树红相斗(8)
一声嘶吼到破音的尖叫乍破了沉寂的军营,燃烧的火桩映红了整片营地。
骁粤挟持了人质,举着火把,绕着营地转了大半圈,引来了大半个营的守备军,明朔下令不准动他,又怕他烧毁粮草,可谓是骑虎难,整个粮草营被搅成了一锅粥。
方旭趁着混乱干掉了几个碍事的,闪身出了粮草营,直奔鞑玡山而去。
骁粤算着时间,想着方旭应该已经出营了,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扔下了火把,自己走回了他的笼子里。
方旭连夜快马奔赴鞑玡山,至山脚下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莫子卫一眼认出方旭,听闻军情有变,只能叫军医设法叫醒了方裕物,方裕物来不及大发雷霆,立刻下令传召各路将领及总兵回营议事,随后扔给莫子卫一句“回头跟你算账”阔步走向了骁韩云的营帐。
天色已经蒙亮,鞑玡山的风吹得很,方裕物被下了一大包蒙汗药,风一吹头痛得他直皱眉。
骁粤竟然就这么下了鞑玡山,方旭是他送给骁粤的一张保命符,却被骁粤用来反过来救他,这真的是!
还有那个莫子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给他下药!
方裕物怒气冲冲地冲进了骁韩云的营房,老军医顿时被他身上冰冷的杀气吓得连忙下跪:“参见侯爷!”
骁韩云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看上去睡得很沉,昏黄的烛光让他的脸色显得微微柔和。
方裕物压了压情绪,低沉道:“平身吧,他情况如何?”
老军医撑着膝盖起身,叹道:“老臣给这位公子放了血,用药物和参片在为他吊命,只是他的体质太过亏损,而且……”
方裕物头疼得厉害,紧拧着眉心:“军医不妨直言。”
“他的求生意志低迷,如此老臣也是束手无粗啊。”
“月牙儿出发前去黄沙谷取药,从这里到黄沙河要绕过三座峡谷,来回至少两日,他能扛得住吗”
老军医摇了摇头,叹气道:“他这样昏迷下去很危险,老臣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或许能熬过两日。”
“行。”方裕物看了一眼床榻上那张同骁粤一模一样的脸,道,“再名贵的药材你也只管用,不用请示本候,一定让他醒过来。”
“老臣领命。”
方裕物离开营房,与端着热水回来的储玉擦身而过,她在火头营烧水时已然听说了军情的变数,心中愈发焦急万分。
因为这也意味着,骁粤没能带着药带回来。
骁韩云的情况十分危急,军医说了,他要是昏迷着无法醒转,就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她不能哭,骁粤说这样不吉利,将军听了会灰心的。
帐外的天一点点变红,账内的蜡烛燃尽,天光代替烛光,昏昏亮亮地照着营房。
老军医一步也没敢离开骁韩云的营房,倚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打盹,山鸡打鸣的声音从山岭间传来,储玉跪坐在床边,已经跟榻上之人讲了好几个时辰的话了。
因为老军医说,多跟他讲讲话或许他能听见。
与此同时,月牙儿带着几名将士快马加鞭地赶往黄沙谷,中途换了三次马,不到半日便已是大汗淋漓,蓬头垢面,但她一旦有想停下休息的念头时,只要想想未来的驸马即将化水,她又充满了干劲。
一路逐日追风,他们终于在黄昏薄暮时分赶到了黄沙谷脚下。
可五户营的外备禁军根本不认得公主殿下的这张脸,月牙儿下山时走得匆忙,忘记了带令牌,被入谷的驻军好一阵为难,气急败坏之下,她脾气一来,抡起刀就捅了拦路的禁军一刀。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被阴差阳错地抓进了黄沙谷,正巧碰上正在校场操练地孙忌。
孙忌命人给月牙儿松了绑,他正上前跪拜行礼,却硬生生吃了月牙儿一记耳光。
“可恶!!把我驸马的药交出来!!”
月牙儿打得手心发麻,啐完了之后才迟钝的地龇牙咧嘴。
孙忌歪着脸,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藏锋卧锐的眼睛睥睨着月牙儿沾满沙尘的头发:“末将听不懂,不知公主所指为何?”
“放肆!!”
孙忌挺直腰背身量伟岸,比起一般的高大男子还要高出些许,月牙儿脚心发力,跳起来给他另一边脸也补了一巴掌,大喝一声。
孙忌紧咬着后槽牙,一点点地看向月牙儿。
月牙儿扬起了她醒目的大板牙:“你这么看着本公主做什么??想还手啊??”
“…”孙忌许久才从牙缝里挤了一句,“末将不敢。”
“量你也不敢!”月牙儿狠狠地推了开他,“不知道就别挡道,一边去!”
月牙儿闯进营帐时,祁宸正和几位军机大臣议事,见到来人是月牙儿,便先让几位大臣退出帐外。
外人一走,气势汹汹的月牙儿驾轻就熟地切换一副撒娇的嘴脸,甩肩跺脚地冲上前去,哇啊一声大叫起来:“皇兄!!!”
听到她的这种语调,祁宸一时间焦虑上头。
月牙儿伸长了胳膊,踮着脚尖,轻车熟路地便要去掐祁宸的脖子:“皇兄你好过分啊,你干嘛去抢喜福的药,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快点把药还给我!”
祁宸硬朗的下颌线绷着,掰着她的手指松开自己的脖子,语气柔和:“好了好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看着月牙儿满身满脸的污渍沙土,脸颊到耳根还留有五指擦过汗的黑迹,祁宸甚是糟心。
“还不怪你!”月牙儿一把抓过祁宸递过来的白米糕,狠咬一口,“那喜福是小郎君的兄长嘛,您怎么能把他救命的药拿走呢?他死了小郎君会很伤心的,他会生你的气的!”
祁宸哼了一声:“本王就不会生气吗?不威胁他他能下山?”
“你生什么气啊?”月牙儿喊着米糕说话,糕屑满天飞,话音模糊不清,“他和皇叔清清白白的,就你脾气差,就你小心眼,明明是你先做错事,你还砍伤了他,他都没有怪过你,要是我就不搭理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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