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犹豫了一节课,还是来办公室了。
尽管他什么证据也没有。
“你有什么证据吗?”果然,老童只是简单地停顿了一会儿,就说道。
而傅度秋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说:“我看了他的书包,什么也没有,学校封闭式管理,而他之后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没时间转移那些手机。”
他说得有条有理,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老童皱了一下眉,“那你刚刚在教室怎么不说呢?”
傅度秋仅仅只是沉默了一刹那,随后平淡着一张脸,波澜不惊地说:“我害羞。”
老童:“……”
老童抬头,看着个儿早就窜到比她旁边的书柜还要高的傅度秋,再结合这一张脸,实在想象不出来对方害羞的样子。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放在桌上的平板,点点头:“知道了,我会调查清楚的。”
“嗯,”傅度秋丝毫没觉得之前说的有什么不对,继续分析道:“那个人短时间内做了这些,肯定是盯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么多手机,应该也不是拿来用,我猜测可能是最近缺钱,想要拿去变现。
老师可以收集被收缴的手机型号,然后到各个二手平台看一看,找一次性发布很多条告示的账号。或者在附近的当铺寻找一下,他刚拿不久,应该来不及销赃。”
这是傅度秋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和他之前在教室里一样条理清晰。老童边听边点头,“好,我会观察的。”
“辛苦老师了。”
傅度秋不深不浅地微微弯身,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坐在旁边的老覃叫住了。
老覃把抄了一半的教案放在一边,上面全是龙飞凤舞的字迹。他一脸慈祥地笑看着傅度秋,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怎么样,新的环境还适应吗?”
“挺好的,有什么事吗覃老师?”虽然傅度秋不急着离开,但只要是个学生,就不愿意在办公室多待。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你要不要申请宿舍?我们这早自习上得挺早的,迟到就不好了。”老覃了解傅度秋的家庭背景,于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可是傅度秋却摇摇头,停顿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光,“不用了,我离这儿不远有一个住处。”
“哦……这样啊,”老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早已暗下的天色,“那你先回去吧。”
傅度秋应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经过这么一会儿谈话,整个楼层已经没了多少人,大部分教室都已经熄了灯。
他刚转身,就顿在了原地。
教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里面漆黑一片,已经落了锁。
走廊上的灯投射在里面,靠近窗边的位置上还放着傅度秋的背包。
段唯站在楼道的转角处等了很久,这会儿终于看到了傅度秋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轻笑出声。他也不打算遮掩,见状直接走了出去,故作惊讶地说道:“诶?怎么关门了?”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欠打。
听到他的声音,傅度秋转过身来。就看见光影错落间,段唯微微仰起头,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像个在庭院里散步的少爷。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隔着镜片,能够看见他眼角的一颗黑痣。因为他的动响,身后的声控灯霎时亮起,将他本就有些栗色的头发更是笼上一层光。
段唯得意的样子简直就把“是我干的”几个字写在了自己脸上,见状傅度秋只是愣了一瞬,随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段唯。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论气势谁也不输谁。
若是有人现在经过,一定能够感受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硝烟。
段唯定定地看着傅度秋,自己这样挑衅,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于是他保持着自己最帅的姿势,试图用气质和气场压倒对方。
来啊,来打架啊!
而傅度秋在他的凝视之下,竟丝毫没动。他慢慢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将视线落在段唯被走廊灯照出斑驳亮点的眼镜框上,开口说道:“段唯,你知不知道——”
“干什么?”
段唯愣了一会儿,随后警惕地看着对面。傅度秋的反应和说的话,完全偏离了他的预判。
要他知道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戴眼镜的样子,”傅度秋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挺傻的。”
“……”
段唯不敢相信地看着傅度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初中开始就近视,后来他妈提出过配隐形眼镜的建议也被他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戴上金丝眼镜的样子帅极了,用电视上的话就是——斯文败类。
中二时期的他就算嗦泡面都要戴上眼镜,即使会晕染雾气他也不在意。
现在傅度秋竟然说他戴眼镜傻???
“你大爷的……”
就在段唯错愕的间隙里,傅度秋推开窗户玻璃,单手撑起身子一条长腿跨了进去,速度快得徒然刮起一阵风。他稳稳地踩在靠里的课桌上,顺着落了地。
“谁让你他妈踩我桌子的?”
窗外段唯的声音不绝于耳,傅度秋没理,他借着走廊上的灯收拾好东西,往课桌里一摸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站在窗户外面的段唯,而后者立马也反应了过来,方才还气急败坏地样子瞬间收敛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傅度秋便把背包拿起来单手背着,拉开教室门走了出去。
他走的方向和段唯站着的位置相反,见状段唯愣了愣,口袋里还躺着傅度秋的那一串钥匙,而他的主人就这么走了?
该不是没发现吧?可是他刚刚摸了课桌啊……
犹豫了一会儿,他快步跟了上去。傅度秋这人腿还真是长,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拐进了楼道。
“喂,你没有发现你包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段唯拿钥匙的本意也不是真让傅度秋睡大街,他就是想捏住个把柄,让傅度秋求求自己,毕竟今天他都那么求傅度秋了,对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而傅度秋却头也没回,径直下楼,楼道的声控灯上了年头,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睛刺痛。
出了教学楼,保安可能是没想到学校里还有人,把电闸门合上了。就在等待开启的间隙里,段唯看了一眼傅度秋,只这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傅度秋现在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没了之前调笑的松散,也许是出了教学楼被冷空气包裹,段唯徒然觉得有些冷。他放在口袋里的手也下意识捏紧,抿唇道:“你……你叫声爸爸,我就给你。”
“……”
“或者,和小炎子一样,叫声段哥也行。”
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不是吧,生气了?他也没提多大的要求啊,男子汉大丈夫,叫声哥怎么了?
电闸门应声打开,傅度秋抬步就走了出去。段唯瞬间觉得口袋里的东西跟烫手山芋一样,他连忙追了上去,把钥匙拿出来递给傅度秋,“……行了,给你。”
果然,傅度秋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从他的角度看,路灯下的段唯比自己矮一段距离。段唯微微仰着头,举在自己面前的手修长白皙,上面躺着一串钥匙。
傅度秋看着段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本应该对段唯求情这件事而感到后悔,可是现在心里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看着段唯低下头时被微风吹得翘起的发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他停顿了一会儿,刚想把之前办公室的事情交代一下,让段唯放心。可是此时段唯又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不情不愿,手虽然直直伸着,却嘴硬地说:“快点儿啊,我手都举酸了。”
傅度秋霎时间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让他难受着吧。
第9章
段唯看着傅度秋离开的背影愣了愣,随后跟着往前走。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马路上的车辆喧嚣而过,黑瓦白墙连延不绝。段唯家距离一中并不远,不过这一片错综复杂,要是外地人还真容易绕晕。
可是他走在傅度秋后面,而对方却是十分熟捻地绕过一个又一个胡同。最巧的是,他和段唯回家的路还是一模一样的。
段唯想起来之前在老覃桌上看到的入学档案,上面清楚地写着“梧桐巷”几个字。
梧桐巷离段唯的家仅仅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他们回家的路一样,也是情理之中。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傅度秋拐进了另一条路。那一整条街都没怎么亮灯,看上去虽然富庶,但难免有些寂静。
段唯不知为何停在了原地,他将身子藏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就看见傅度秋只身一人往梧桐巷走,随后站定在一家大宅子前。
大宅子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它肉眼可见的比周围房屋高大不少,不用进去都能够想象出里面有多宽敞。只是这么一幢房子,却是黑漆漆的,像是久未居住。
而傅度秋在门口站了很久,看着门把手上古典的花纹印记,才拿出那串钥匙,开了门。
“砰”地一声,大门应声关上,也让在远处观察的段唯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脑袋,在原地嘟囔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另一条小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