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唯背诵诗歌时不能接受周围存在任何的喧嚣打扰,这是傅度秋这几天发现的,否则对方就会背得上文不接下文。
所以傅度秋安静地看着他,只有在背诵错误的时候才会出声提醒。
段唯抬手撑住下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墙面上有原文能够提醒他一样。
他一边背诵,喉结一边轻微滚动,傅度秋的视线轻轻扫过,随后侧过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出了太阳,阳光将它的热度落在阳台上,微风乍起,窗帘被吹得微微掠动,光线在课桌上搅起一阵碎片。
有点热。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中司马青衫湿!”段唯背完这句话后猛一拍桌子,把傅度秋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说:“江州。”
“哦,”段唯嘿嘿两声,“我说怎么有点儿耳熟,还以为是江中消食片呢。”
傅度秋把笔拿出来,在书本左上角工整地写了个已背,递给段唯。
随后他抬头看向段唯,若有所思地说:“你怎么突然回教学楼了?”
“想上厕所。”段唯早就想好了说辞,迅速回答道。
“操场不是离图书馆最近吗?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上厕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傅度秋的语气里带了些试探,段唯很迅速的从语气里察觉出几分不对劲,瞎扯道:“我刚刚到处散步,走着走着就到教学楼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他试图扯开话题,指向傅度秋面前没有拆封的柠檬水:“刚买的?”
“嗯,”傅度秋应了一声,“别人送的。”
段唯当然知道是别人送的,但还是故作惊讶地张开嘴,“女生送的吧?谁啊?”
说完之后他还在心里窃喜了一会儿,等着傅度秋说出那个名字,他也好顺便添油加醋几句,给许佳念说说好话。
“许佳念说是你买给我的。”
“……”
段唯霎时间愣住,目光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地隐去,扯了扯嘴角说:“骗你的吧,现在不都喜欢说‘谁谁谁托我给你的’吗?说不定就是她送给你的。”
“是吗?可能就是他给我的吧,”傅度秋看着他不自在却又佯装镇定的神情,将视线落在那杯饮料上,点头应了一声:“又不好意思直接给。”
见他接茬,段唯心里感叹了一声孺子可教,也放松了些,见缝插针地继续说道:“可不就是嘛,我跟你说,许佳念真挺好的,刚刚还抓着我非要看你打篮球呢!”
傅度秋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远处图书馆顶楼上,伫立着一个笔尖形状的标志,顶端的钢片被光线照射得有些晃眼。
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才抵达教学楼,是因为当时给段唯打电话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观察图书馆门口。
果然,正如他所推测的一样,段唯慌慌张张地从图书馆里出来,像是偷了镇馆之物的贼。
而傅度秋站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段唯匆忙跑向教学楼,从而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冬风就在这个时候轻轻吹起,他抬起手划开锁屏,看着上面寥寥几句记录,更加确信了心里的想法。
手机对面就是段唯。
从图书馆的方向收回目光,傅度秋转过头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段唯,一向条理清晰的傅度秋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疑问:为什么段唯要这么做?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个问题时都会马上想出答案。而此刻傅度秋却罕见地陷入了沉思,最终刨开所有的猜测,唯一的答案就这样呼之欲出
“你要是想那什么,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傅度秋思维被打断了,迟疑了一会儿随后问道。
段唯来劲了,双手撑着桌面靠近傅度秋,说:“谈恋爱啊。”
话音刚落,傅度秋猛地瞳孔一缩,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刚刚还在心里的疑问,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面前。
紧接着他不禁有些迟疑,心里想道:段唯记起来他是谁了吗?
见他不回答,段唯歪过头不解地看着他。离得近了,蜜橙味扑面而来,给干燥的冬天里带来些许甜蜜,段唯就这样不加掩饰的看着傅度秋,眸中泛起些许期待。
傅度秋眸光微闪,段唯的模样霎那间占尽了他所有的目光,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将视线应该落在哪里,于是只能盯着段唯眼角的泪痣。
内心那个猜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混乱了,他鬼使神差地道:“和谁?”
“许佳念啊,”段唯歪过头皱起眉,“哥们儿,敢情我刚刚说那么多,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呢?”
他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傅度秋发呆时都能够迅速地从他背诵的诗句里挑出毛病来,怎么现在一对一说话还能走神?
“……”
傅度秋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困惑他的问题。
他看着段唯,试图就这样在长久的对视中找到答案,但这当然没用。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后背靠在椅子背上,说:“我不打算早恋。”
话音落了,现在轮到段唯无语,但仔细想想不早恋这一点好像也确实符合傅度秋的学霸人设,难道原著里男女主BE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他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觉得不能够操之过急,于是点点头说:“也确实,学习要紧。”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教室里陷入了沉默。段唯翘起二郎腿,突然想起什么,对傅度秋说:“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彭炎给的。”傅度秋说。
“哦……”段唯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写手里的练习题,写了两道之后又觉得现在这个形势,不问两句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说道:“我前几天问你的问题,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
傅度秋抬起双眸,问道:“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傅度秋给自己惊世骇俗的回答,加了一句:“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啊?”
在段唯的爱情观里,其实是男是女都没问题,主要是性格合得来就好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趁现在多套出几句话来,弄出个“傅度秋择偶标准模板”,再让许佳念往上面慢慢发展,到时候水到渠成、万事大吉。
可傅度秋却沉默了,他现在非常不懂段唯究竟在想什么。
他移开目光,“你问这些干什么?”
“帮你留意着啊,”段唯理所当然,“你看看你,天天学习,到时候考上大学别的男孩儿女孩儿早就名花有主了,就不像现在这样选择多。我认识的人也还挺多的,各个类型都有,你要不跟我说说?”
“……”傅度秋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而坐在对面的段唯见他不说话,满脸真诚的对着他笑。
随后他就看见傅度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他不禁感叹道:“什么鬼,你还自己写在纸上了?这么骚??”
打开之后,他才看见册子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数学题。
“写,”学霸傅度秋再次戴上自己冷酷的面具,“不写完今天不能回家。”
段唯:???
经过一晚上的练习题攻势,段唯决定还是将数学先放一边,主攻几门自己擅长的科目。
他这个时候十分庆幸这位原主当初选择的是文科,不然他觉得自己估计一辈子与智能机都无缘了。
考试当天,在去学校之前,段唯在家吃了乔莹亲手下厨的标准满分早餐,还从衣柜里掏出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看上去像个年画娃娃。
到学校之后,彭炎就被他一副喜庆的模样吓了一跳,说:“咋的了段哥?有喜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段唯一副是你不懂的表情,不屑地说道:“我提前庆祝。”
彭炎眯起眼睛,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两个,你要庆祝什么?后面这个不可能啊,难道是要洞房花烛了?”
“你大爷!”
段唯笑着骂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后突然主动靠近彭炎,脸上堆起笑容说:“小炎炎……”
以往的经验告诉彭炎,当他的段哥这么笑的时候就准没好事。他下意识心里警铃大作,双手放在胸前做防御状态:“干什么!”
“来和我洞房花烛吧!”说完,段唯迅速地靠近彭炎,把自己的手伸进彭炎的衣服里。
对于一个南方小城来说,穿上厚衣服是对冬天唯一的物理防卫。段唯从家走到学校,冬风把他的手险些吹成冰块,只是一靠近彭炎,对方就猛地一颤。
彭炎一直以来对段唯也没有防范心,即使是现在两人之间AO悬殊,他也不会真的对段唯下手。
“嗷”的一声,他就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周围的几个同学朝着两个人看过去。只见段唯轻轻踮起脚尖,将手尽数伸进彭炎的外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直接触碰到彭炎的后背,但看上去就让人浑身一缩。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彭炎一边闪躲一边求饶,“段哥金榜题名!年级第一!科科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