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鳌虾怪也是罪有应得!承受了这对夫妇的全部恨意,估计现在连片生魂都找不到了,”魏沧行在湖边跪着,他实在不知道为何那小屁孩会叫他爷爷,他盯着自己的倒影看,“诶呀!定是胡子多日未刮,才显老的!我这么嫩,怎么能被叫爷爷!我才二十一啊!啊啊啊!”
燕嵘只觉得奇怪又好笑,魏沧行长相根本不算老成,单看脖子细长白皙,就知道他是个年轻男子,但可能是因为穿了身破布衣,又生了一脸胡子,小童眼睛哭花了,才把他看成爷爷辈的人物。
“徒儿有一事不明。”燕嵘憋住笑,在一旁问道。
“哦?何事?”
“这对夫妻为何不早些下手?”
魏沧行知其意,答道:“鲶鱼妖与鳌虾怪终日藏于湖底淤泥中,妖怪藏身地大都有些禁制,他们不能靠近罢了,不然可能还真没我们什么事。”
二人正说着,其身后出现一对人马,看其着装,应是先前传过信的瞭望塔,他们终于派人过来了。
“瞭望塔看见这里有人放了烟火,发生何事?”领队人问道。
魏沧行把事情大概说了,没曾想那些人疑惑道:“村庄?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没看见这附近有村庄啊……”
师徒二人皆吃了一惊。
“不可能!湖边是有一村落,我带你们去!”
领头人摆手道:“不用了,我们在这转了一圈了,没瞧见什么村庄,若无其他事,这两名幼儿我们就先带回去了。”
瞭望塔的人走后,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可能是别地调来的,不熟悉这里吧,走,我们看看去。”
师徒二人往回走,凭着记忆找到了先前村庄外的小土丘,原本土丘下的村子竟变成一大片泥海,大小房屋都不见了踪影!
这淤泥的高度竟和土丘一般高了,也就是说,整个村子都被埋在了淤泥之下!
“哼,报应!”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
“他们从那两个妖怪那里得的金子,原本便是河底臭泥变得,如今没了灵力维持这些金器,自然是通通变回原形了,”魏沧行推测道,“可是村子里的假金器太多,这不一下便把村子给淹了吗?”
燕嵘表示赞同,看着满目烂泥不免唏嘘,终究是村民的贪心与无知害了自己。
“那师父你怀里怎么鼓鼓的?”燕嵘突然看见魏沧行胸口鼓起一个大包,伸手一拉,一大块淤泥掉了出来。
“……”
“……”
“……”
“诶呀!这是什么呀?!脏死了!怎么在我怀里?!”魏沧行赶紧拍起了衣服,“一定是有人趁我不注意塞进来的!对!就是这样!”
“……”
“啊哈哈!实在活该,我还在想着如何处置这些村民呢,现在他们自是恶果!哈哈哈!”魏沧行拉过燕嵘,说道,“走,咱们将那夫妇亡灵超度一番,此时也算结了。”
这人转话题转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脸皮真厚。
是夜明月高悬,魏沧行在芜湖边上开坛做法,湖风已然不如昨日清澈,里面夹杂着血腥与鱼腥的混合味,直叫人犯恶心。
魏沧行在坛前念咒:“以心为火,肾为水,焚尽汝之业障。又采星之北斗,南斗之炁,化为九天救苦仙尊,渡……”
“怎么停了?”
魏沧行捏着一沓符纸,挠头道:“我不知这夫妇二人名讳啊!”
“……”
燕嵘都要笑出来了,前面倒挺像那么回事,竟在这种关键时刻掉了链子,那这一晚不是白忙活了吗?
好在魏沧行机灵,接着说道:“渡汝夫妇出苦海,往生极乐世界。”
魏沧行将符纸一抛便开始焚香念咒,一大堆叽里呱啦反正燕嵘是一句也听不懂,若将来魏沧行要他学,他都已经想好如何推辞了。
芜湖水面起了动静,几缕明亮蓝火从深水区中浮现,蓝火飘忽不定又缓缓升空,燕嵘知道那便是夫妇的精神之火,即魂火,若超度完成它们将化作漫天萤光,飞向天边璀璨星河。
“叮当当……”
黑暗中突地传来一阵不和谐的铃声,师徒二人皆是一愣,魏沧行接着念咒,可这铃声又响起,比刚才更响更刺耳。
“铛铛铛!”
“何人搅我做法事!”魏沧行怒道,只见湖中那几缕魂火突地由蓝变红,湖面也跟着波涌起来。
“不好!”
燕嵘知道此铃声乃摄魂铃发出,其已激起夫妇之灵的怨气。魏沧行又要与此人斗法,哪料有什么东西将魂火牵引,魂火在二人眼前打起了旋,最后尽数没入那人手提之物中。
师徒二人:“…………”
“什么人!”魏沧行从懵逼中缓过来,急忙射杀一符,那神秘人身形一闪跳到离师徒二人近的芦苇上,其身法极佳,竟能立于纤细芦苇!
此人穿一身黑斗篷,难怪在夜色中如此不显眼,手中提着一盏灯样物件,燕嵘一眼便认出那是炼魂炉。
他心脏一下子漏了半拍,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炼魂炉原是前世他创造的,根本没可能现在出现于此!
燕嵘比魏沧行还激动,吼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还戴一副面具,看来是不想让二人知道其身份,此人扭头看了师徒一眼,不发一言,身形无比轻巧灵动,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站住!你站住!”燕嵘急得追下了水,魏沧行急急将他拉上了岸。
“哇!你疯啦?”魏沧行有点拉不住这人,“燕嵘!燕嵘?你咋了?!”
“可恶!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燕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要这种怨灵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你要做什么?”
“魏沧行你听我说,此人非善类,天下即将大乱,本座不想……不想让前世之景重现!”
魏沧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人!魏沧行!一定要找到刚刚那个人!”
“定神符!”魏沧行掏出一符拍在燕嵘脑门上,燕嵘原先无比慌乱的神态竟慢慢平息下来,“这孩子,定是中了邪,让师父我帮你把邪气吸出来!”
魏沧行说完便撅起嘴凑了过来,燕嵘急忙将其推开。
☆、湖心坞
“不不不!不用了师父,我……我好了……”实也神奇,这符的效用实在立竿见影,刚贴到头上燕嵘便觉得脑袋清明,不再那般疯张了。
“缓过来了?方才你真的是要吓死我,说了一大堆胡话。”魏沧行舒了口气,但也觉得可惜,他看了看燕嵘,又说道,“你脸色还是这么白,师父我不放心,万一还有邪气残留于体,来!让我看看!”
“啊!说了不用了!我真的好了!”燕嵘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泛红,魏沧行见他这般,哈哈大笑起来。
“诶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燕嵘也跟着笑了,他现下脑子清朗,而且记得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又觉得说的这些,魏沧行想要理解起来为时尚早。
不过这人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那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保险起见,燕嵘还是说道:
“师父……徒儿刚刚那些可都是胡话,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唔……那当然,疯言疯语的谁要听啊……只是……”
燕嵘警觉,魏沧行又说道:“那对可怜夫妇,你师父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从泥淖里拉出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入另一个泥淖中去了,也不知这人将他们收去做何用……唉,人各有命吧,就是死了也是如此……”
“……师父,即便如此,我们也不知那黑衣人来历,什么也做不了,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走罢!”
燕嵘只想快些到北面,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唉……若还能再遇见他,我定要把他绑起来好好玩弄!”魏沧行不知从哪掏出一捆金光索,很认真地说道。
“嗯……嗯?”燕嵘看见他手中绳索,惊问,“……师父,这是什么?”
“金光索啊!看不见它冒着金光吗?”
“有何用?”
魏沧行把绳子收了起来,只道:“捆人捆妖什么的,不过我拿它做别用,等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燕嵘:“……”
二人找了个干净潭子好生洗了一番,将身上污浊尽数洗净,又生了篝火,席地而眠,第二天他们早早便醒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可前路荒凉,几十里的路,竟没有一处村子,更别说城镇,师徒从白天走到了傍晚,一路上二人满是疲乏,又饥又渴,他们的嘴已是脱了皮,腿脚更是乏力,几乎是拖在地上走动。
“啊啊啊!我不行了!”魏沧行突然大喊道。
“……师父,你还是……留点力气吧……而且你……什么都没背……”燕嵘背着魏沧行的那堆破烂,已是话都说不出了。
好在夕阳初现时,他们瞧见远方碧叶连天,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宽广湖泊,湖中还有荷池,粉嫩荷花开得正盛,阵阵清风扑面而来。
“徒儿你看……那边……”魏沧行激动得哭出来,“唔……得……得救了!我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