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我喊你你咋不应啊!差点上不来,你看什么呢?”
魏沧行走近,看清了燕嵘手里拿的东西,是一块金黄色腰牌,腰牌上方是常见的流云形制,中间镂字——射日,下方垂着几根穗子。
“哇,这不多得啊,你从哪找的?”
“啊……什么?”燕嵘一惊,急忙把腰牌收起。
“诶哟,我又不跟你抢,给我看看呗?”
燕嵘知道自己要表现得自然些,便把腰牌给他了。
“尼着也卜是”魏沧行咬了一口腰牌,“金的呀,从哪拿的?”
燕嵘如实答:“从死人身上拿的。”
“呸呸呸!什么呀!”魏沧行赶紧把腰牌扔给他,跑一边用井水漱口去了。
“呵……怎么可能?”
死的那个人是射日将军?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如果真是他,他是怎么来的?一连串的问题涌上燕嵘心头。
现在想来,自己上一世活得好笑又疯狂,燕嵘的鬼兵夜晚比白天勇猛,他就妄想着击落白日,让世界陷入永夜,便立了这么个射日将军。
“射他天威,扬我士气!这天下,唾手可得!哈哈哈!”
射日将军拱手道:“魔尊大人!射日箭弩已经造好!只等您灌入灵力,一举将那白日射下!”
“哈哈哈,好!等着□□不在,我看他们还怎么抵挡我的鬼兵!”燕嵘说着,捏紧拳头,身后爆出数股鬼气,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满面春风,走到射日神机后,一甩貂皮大氅,数股强劲能流从他周身爆出,聚在了足有十尺长,碗口粗的铁箭上。
射日将军下令:“准备放箭!”
射日神机巨大弩身缓缓抬起,对准烈日。
“放!”
弓弦绷直,箭矢射出,带出一阵霹雳,飞向太阳,顷刻间消失在视野里,众人都用手挡着眼,抬头看那太阳。
燕嵘不耐烦道:“怎么回事?这一发下去,那太阳怎地不痛不痒?连个屁都没有?”
射日将军又拱手道:“魔尊大人,这箭飞到那白日,需得一些时间,再等片刻,这烈日就将陨落,天下将陷入永夜!”
片刻过后……
“是不是射歪了?”
“可能是,大人,等傍晚时分,太阳下沉时我们再试,定能一举击落!”
傍晚时分,又是一箭放出,火红的夕阳不减分毫,直直烤着燕嵘,仿佛在笑话他。
遂后,这荒唐的射日将军便被荒唐的燕嵘赶下了山去,当时从苍峦山下去的,都难逃一死。
……
不过这种荒唐的射日机构民间早早便是有了,所以这黑衣方士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射日将军。
燕嵘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且行且看吧……
“喂!想什么呢?”魏沧行坐到燕嵘旁边,把这人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唔,没什么……”燕嵘看向身边的人,只一眼,便呲出一口口水。
魏沧行身上衣服糊了,下面更是空空荡荡。
“噗,你这样还不如不穿!”
“笑什么,亵裤烧掉了罢了,我在庙里藏了衣服,等身上干了就换!”
清晨本就凉意十足,这人浑身又都是水,不一会便哆嗦起来。
“好冷,嘚嘚嘚……”魏沧行朝燕嵘靠了靠。
“……我去给你生火烤一烤。”燕嵘说完,迅速用魏沧行的火石生起一团火,捡了些烧黑的木炭,还有干柴,燃起烈火,魏沧行急忙跑了过来,坐下取暖。
“火能伤人,也能救人,”魏沧行贴着燕嵘,像只猫儿寻找暖和地方,他觉得身上衣服贴着难受,便直接扒掉了,“世上之物都有正反两面,有的只能看到正面,反面的那一片黑暗,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还有,别靠太近了!”
“啊,没什么,有感而发,你就当我发神经吧。”
火光跳跃,暖意袭来,魏沧行这家伙,哆嗦着睡着了,他把头靠着燕嵘肩上,燕嵘不耐烦地朝这人看了看。
明明是二十岁的人了,身形还和少年一样消瘦,燕嵘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瞧他,这人刚刚下井洗了个干净,平日黑乎乎的脸,现在也能看得清楚。
眉峰虽如刀削,但不觉冷漠,只因双眉走向温润,细眉浓浓目,画鼻淡淡唇,一切都长得恰到好处,虽无元清那般夺目,美貌无度,但也气质出脱,如松如柏。
燕嵘把头撇向一边,狠狠咬了下嘴唇,将上衣脱下,披在这人身上。
“阿嚏!”不出意外,这人染上了风寒,不过他倒满不在乎,边穿衣服边说,“小小风寒而已,对奔劳无依之人来说,此乃常事。”
燕嵘往后退了退,说道:“哦,那便离我远些,莫要传染给我!”
“切……”魏沧行穿好衣服,回头又看了看黑乎乎的石娘娘庙,重重叹了口气,“这小庙,怕是无人修缮了。”
燕嵘忙道:“你别想啊!我是不会帮你的!”
“啧,瞧你那样,我也没说要修!”魏沧行满脸不高兴,拎起麻袋,说道,“走吧!”
二人走上村道,不出意料,那人还在那躺着,天亮了些,燕嵘更能看清他惨烈死状,不过面目血肉模糊,不能分辨此人是不是射日将军。
“哇!这人怎么?呕!”魏沧行捂鼻,“我忘了那妇人之灵!这一定是那恶灵干的!”
“……没事了,仇人已死,想必她怨气也消了吧。”
“你个小孩懂什么?昨晚我说了这里有困灵阵法!恶灵哪有那么容易离去?”
“唔,我觉得此地,”燕嵘十分不耐烦,但还得暗中点引此人,“没有昨夜那般鬼气森森了,歹人亡命,他的阵法岂有不破之理?戏本子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燕嵘当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破了鬼门阵,让此人受到阵法反噬而死,
魏沧行听他这么一忽悠,竟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歹人既死,阵法没了灵力维系,自然难以压住村民的怨灵……可是此人怎么死的?谁杀的?”
“……是那妇人……”
“如果她先前就有杀了他的能力,为何还要求助于我们?”
燕嵘吞了口口水,一甩袖子,气道:“诶呀随便吧!你想怎地便怎地吧!”
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走到树下,躺着睡觉了。
让魏沧行捣鼓去吧,反正他也查不出什么,就算真有本事算出了什么,自己也想好说辞了。
“铛~~”
魏沧行狠狠拨了一下弦,浑厚琴音传来,燕嵘起先不怎么在意,可又听见:叮~铮铮铮~泠泠泠!
琴音越来越急促,燕嵘被如此难听的问灵曲所震撼,捂住双耳起身瞧,就看见魏沧行坐在他那把短琴前,甩头摆脑地弹奏。
这是问着问着中了邪还是怎地,燕嵘怕他一下子抽过去,便悄步走过去,看看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燕家庄 壹
“崩!嗡嗡嗡!……”
燕嵘吓了一跳,只听一阵崩裂之音,琴弦应声而断,魏沧行翻着白眼,仰倒在地,哆嗦个不停。
“啊这……”燕嵘气笑了,“没什么能耐,但闲事管得倒宽!真是麻烦!”
是掐他人中,还是趁机扇这人巴掌?
燕嵘选择了后者,他揪起魏沧行衣领,几下巴掌下去,魏沧行的眼球终于转到中间,醒了。
“嗝,你你你!”这人刚清醒,看见燕嵘,竟吓得瞪圆了眼,“放开我!你……”
“怎么,问出什么了?”
魏沧行连忙点头,又摇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嵘心下一紧,却故作镇定。
“你问出什么了?”
“那妇人,她……看见你破了这方士的阵法!还……让阵法反噬,置其于死地!”魏沧行,“诶呀,松松松开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连我都……”
还真让他给问出来了,燕嵘只得说:“你说的那些,我都是从戏本子上看来的啊。”
“糊弄谁呢!我看的也不少,你说哪本?!”
燕嵘大脑飞速运转,当即想出一段:“书名是《七侠大战邪剑仙》,里面有一桥段,说邪剑仙手下搞邪阵召唤恶魔,额,被主角画的阵法破了,我十分喜欢这本,本子上又画的详细,便记住了。”
“然后就用到这儿了?”
燕嵘点头道:“对啊!没想到真的有用!”
魏沧行满脸不信,又抓起燕嵘手指看了半天。
“那妇人还说了什么?”燕嵘问道。
魏沧行默默摇头,只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小瓷药盒,掀开盖子,把里面的药膏涂在燕嵘手指的伤口上。
“下次再遇到这些,记得来喊我!这些邪门阵法,要是弄不好,你会飞灰烟灭的!”
“唔……”这傻子好像信了……
魏沧行又在原地把断弦拉直,重新装好,之后二人重新上路,燕嵘见这人一言不发,完全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是又看到了别的什么?还是不相信自己那套说辞?或者……这人看到了燕嵘的前世?
怕是只有大罗神仙能有这般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