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笑声,祁渡也转过身,看了看席真,再看了看自己,了然道:“你不也一样。”
“啊。”席真低头一看,果然,自己也是衣服裤子都吊着,像是偷穿老爸的衣服(没有diss老爸矮的意思)。
两人一边吐槽对方,一边走到门口开门,冷不丁地,迎面几台摄像机、手麦一起怼到脸前。大雨天,记者竟然如此敬业,一听说这里有新闻,便蜂拥而至。
更有好事者从河边一路跟回医院,看到摄像机连忙表示自己就是事件目击者。
“当时那个小孩哦,只剩个头顶露在水面上,水流得很急,眼看他就要被冲走了,这位同学,就他……对对,想也不想,衣服都来不及脱,义无反顾地下了水……然后他……他啊,更不得了,他还是病人呐,脸色雪白,发着40度高烧,一边咳嗽,一边就这么冲了过去……”
“等等。”席真试图叫停,他只是穿着病号服而已,发烧咳嗽又是怎么来的?
然而在场之人众口一词,言之凿凿,这位见义勇为的同学就是如此舍己为人,拖着病弱之躯,深入冰冷河水,和自己的同伴一起,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席真解释几遍,实在跟他们讲不清楚,只好放弃。他真不知道这些大爷大妈怎么这么文采斐然,一个个俨然是诺贝尔文学奖遗珠,鲁迅文学奖候选人,七嘴八舌之下,把他和祁渡吹成了堪比雷锋赖宁的英雄人物。
最后还是祁渡说要去量个体温,喝点热水,以防感冒,这才从记者和热心群众的围堵中勉强脱身。
就这样也没免得了临走前被记者拉着拍张照。
席真当然不想出这个风头,但要不拍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他只得配合了一下,然后拜托记者:“别忘了给我打马赛克。”
记者点头:“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好你的隐私。”
席真这才放了心,拍完照,跟着祁渡赶紧走了。
这下终于能回家休息了吧。
即使是席真,连番的折腾后,也感觉到累了。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他就听到祁渡说了一句:“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席真沉默了一下:“你先让我静静。”
祁渡闭上嘴。
席真:“……好了,你可以说了。”
祁渡看着他肩膀:“你有没有觉得,背上少了什么?”
席真感受了一下,沉思:“好像是缺少了点重量。”
“……”
良久的沉默后,两人各自看了看后背。
空空如也。
……书包呢?
……那么大一书包呢?
丢东西应该伤心,但包里好像只有卷子……席真从兜里掏出手机——他手机倒是一直没忘!好像是把伞交给路人的时候顺便把手机也给了他……至于书包,完全没有印象。
席真开始回想:“我们刚刚第一次出医院的时候拿了书包吗?”
“嗯。”祁渡非常肯定地点头,“应该是落在河边了。”
“哦。”席真说,“那再去看一眼?说不定丢了。”
祁渡道:“打车吧,路过看一眼。”
席真点点头,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等了半天,打了辆车,路过事发地点,祁渡从窗边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你里面有什么贵重物品吗?”席真问。
祁渡:“就几张卷子,两根水笔。”
“手机呢?”
“放外套了,现在在我身上。”
“那我们都只丢了作业。”席真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唉,我都还没做完呢。”
准确地说是一字未动,他今天先是玩了半天,后来就光顾着救人了。
“那只能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了。”祁渡道。
席真强忍喜悦:“嗯。”
没想到这个混乱的周六会以如此愉快的结局收尾,席真心情“沉重”地玩了一个周日,周一到校,精神奕奕,神采飞扬,早读的声音都特别响亮。
等下了早读课,他和祁渡一起去老师办公室说明情况,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楼梯口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
老师和同学都探头围观,只见地中海和校长笑盈盈地簇拥一对高举锦旗的夫妇,后头跟着一支壮观的乐队。
席真瞬间觉得不对劲,拉上祁渡扭头就跑。
却被地中海一口叫住。
“席真祁渡,跑什么?过来。”
“快过来!是好事儿!”
祁渡:“……”
席真:“……”
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两个人生无可恋地转身。地中海领着中年夫妇走到他们面前,笑着介绍:“喏,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中年夫妇一人一个,分别握住祁渡和席真的手,送上锦旗,眼含热泪地说:“谢谢你们,两位同学,是你们拯救了我们这个家庭。”
席真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看了眼锦旗,只见上面赫然印有两列黄嫩嫩的隶书大字,从左到右分别是:三中双子星
携手照天明
席真一下热气往头顶冲。什么鬼,怎么会连这么羞耻的名号都知道,还红底黄字地印出来?
他是不是跟他们有仇?
“还有,这是你们的书包吧?有个阿姨托我们转交,她看你们去救人了,就帮你们收着了。放心吧,作业都还在,一点没湿。”
夫妇俩骄傲卖好,席真却眼前一黑。
地中海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俩孩子可都是好学生,丢了作业急得跟什么似的,主动要求补……”
“谁说不是呢?”
“这不刚刚还问我题目。”
“都是好学的孩子。”
老师们纷纷附和,说得他俩就是三中最闪耀最优秀的两颗明珠似的,听得那夫妇俩热泪盈眶,感动不已,连说幸好孩子书包找到了,不然多可惜。
“快看看少了什么重要的学习资料没有?”大人们还慈爱地说。
席真:“……”
祁渡拉开书包看了眼:“没少。”
“好好好。”他们笑呵呵地说,“席真呢?缺什么资料,老师/叔叔/阿姨给你买。”
席真:“……”
他冷眼看着,这次见义勇为,能给他见出双倍的作业量。
大人们并没有发现少年的苦恼,依然热烈地讨论,从三中怎么教出这么优秀的学生,到待会儿拍照该怎么拍,都在他们的讨论范围。
席真被吵得头疼,揉了揉头顶,感觉到敏锐的猫耳朵都蔫了下去。他现在说不定都飞机耳了。他僵着脸,正强自忍耐,耳边突然响起祁渡的声音。
“要不要跑?”
他诧异地转头,只见祁渡目光明亮,眸中映出他满脸的愁云惨淡。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舒展开眉头,轻声说:“要。”
虽然这么回答,他却带着点戏谑的意思。
祁渡真的会做这么出格的事吗?
他翘首以待。
“走。”祁渡直接用行动回答他心里的疑问,抓起他手腕,趁大家来不及反应,拉着他冲出聒噪的人群。
安静了两秒,老师们惊讶大喊。
“你们去哪儿啊!”
“回来,还没合影呢!”
“席真!祁渡!”
两人谁的话也不听,把一切喧嚷抛在脑后,乘着秋天的清风,越跑越远。
可能是因为奔跑可以释放压力,席真不禁笑着看了祁渡一眼。
祁渡一怔,回以浅浅一笑。拖在身后的小章鱼,却在愤怒捶地。
白痴,抓什么手腕,牵手啊!牵手!
小章鱼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倏地膨胀了一圈,眼看就要变成大章鱼。
八条触手一会儿比成爱心,一会儿抖成波浪线。
触手已经如此骚动,身为恋爱白痴的主人,却仅仅因为想象了一下两个人牵手的场景,脸上就开始泛起红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什么也没写,要抱抱要安慰
第34章
“别跑了。”席真看了眼脸红气喘的祁渡,以为这家伙体力不支,“他们没追过来。”
他抽张餐巾纸,啪一下拍祁渡额头上。餐巾纸被汗吸住,垂下挡住祁渡深邃的眼睛。
“体力真差。”但是让人放心。席真没说出未尽之语,猖狂地笑,“要多锻炼了啊。你看我,多强壮。”
祁渡没反驳,用餐巾纸擦了擦脸。
“生气了吗?”席真撞了下他肩膀,“别了吧。走,一块儿逛逛学校。”
祁渡本来就没生气,更何况还被席真碰了肩膀。
他神情自然地伸出手:“正好看看秋天的校园。”
席真完全没注意他的手,嗯一声,转身一马当先地往前走,身后尾巴高高竖起,尖端轻轻摇晃。凶猛的猫科动物,开始兴致高昂地巡视领地。
祁渡空空的右手垂下,若无其事地塞进兜里。章鱼用触手托腮,已经没有力气生气。
如果刚刚再主动一点,手往前一点,不就可以牵住席真的手了吗?
那不是耍流氓吗?
两个a,不算耍流氓。
我喜欢他,那就是耍流氓。
祁渡心情很乱,走在席真身旁,闻着席真的气味,又感觉平静一些。
两人在学校溜达一圈,捡了两片树叶,在那研究半天脉络的差异,直到第二节 课上课,才悄悄摸摸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