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喷溅出来,落在他裤脚上。
确定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了,他不再看这只丛林里的顶级猎食者,紧张地跑去阮陌北身边,蹲下身,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阮陌北把枪放进腰包,深吸口气,放松下来,他才感觉到身上被枝叶割出的细小伤口正散发着疼痛。
贺松明抓着阮陌北胳膊查看,确定除了小割伤外没有其他伤口,才放下心来。
阮陌北靠着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逐渐恢复,撑着贺松明肩膀站起身。
他来到那头熊身前,熊已经死透了,血从眼眶和脑袋的伤口里流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这是一头成年雄性黑熊,体长超过一米半,毛发乌黑油亮,皮肉相当厚实,木矛插在它头颅上,又从它下颚穿出,将它的脑袋钉在地上。
“皮毛是好东西。”
阮陌北拿出匕首,从熊头部的弹孔下刀,用力从黑熊脊背划出一道整齐的痕迹,在贺松明的帮助下,费力地将熊皮整个剥了下来。
熊的伤口全在头部,所以熊皮相当完整,抖落上面的血迹,阮陌北把熊皮卷起来,掏出昨天编好的草绳,固定在贺松明后背上。
这只熊很大,整个搬回去的话肯定来不及吃完尸体就腐烂了,阮陌北就割下熊胸腹部和后腿上的几块大肉,装进一直放在腰包里的防水袋里。
“走,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下,之后再过来一趟割其他部位。”
熊心熊肝熊胆熊掌全都是宝,阮陌北可舍不得丢。
贺松明背着一整张熊皮,和阮陌北一起回去,他们先把熊皮放进洞穴,又拿了个空的防水袋,去到水边。
阮陌北把装着熊肉的防水袋沉进溪底,又用几块石头压住,这样用凛冽的溪水镇着能起到冷藏的效果,不然熊肉直接放在外面,用不了两三天就会变味道。
之后两人再度回去遇见熊的地方,尸体还没有被其他动物发现,阮陌北割下剩下的几块大肉和熊掌,又剖开熊腹,取了心肝胆。
做这一切的时候阮陌北并未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感觉很恶心,就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血腥的画面,明明在现实世界里,他连鸡都没亲手杀过。
不对劲。
阮陌北感觉得出来,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那些在他脑中飘忽的思绪就如水中的游鱼,轻轻一摇尾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涟漪。
先别想这些了,阮陌北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专心,他把装着许多“熊宝”的袋子捆在贺松明背上,准备再回去一趟。
今天收获颇受,去据点的计划推迟到明天也没关系。
阮陌北跟在贺松明身后,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阮陌北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朝前摔去,还好他及时伸手撑住,避免了脸着地的悲剧。
掌心里一片黏黏糊糊,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阮陌北调整好姿势,抬起手——
一丛相当艳丽的紫色蘑菇被他手掌压得稀碎,浓稠的分泌物正不断冒出,淡淡的紫色雾气开始弥散,带来一股怪异的香味。
第23章 正在生成幻觉……
阮陌北瞳孔猛缩。
他立刻屏住呼吸,从地上弹跳起身远离那片孢子飞速扩散的区域。
也许他已经吸入了一些,阮陌北不知道。他在树干上用力擦掉手上破碎的蘑菇组织和粘液,对正想过来的贺松明用力摆了摆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贺松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同时也看到了自阮陌北脚下不远处弥散开来的紫色孢子烟雾,停住脚步,他表情凝重地往后退了几步,向阮陌北伸出手。
阮陌北只知道吃下毒蘑菇会中毒,没听说过光摸也会出现反应,但现实中的规则可能并不适用与这个已然变异的世界。在黏腻过后,他的掌心迅速变得火辣辣,又疼又痒,红了一大片。
他迅速跑到贺松明身边,终于敢呼吸,深吸口气后飞速道“快去有水的地方,我可能中毒了,必须要赶快洗掉这些东西!”
贺松明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立刻拉着阮陌北手腕,朝最近的水源跑去。
兴许是剧烈运动加速了血液流动的速度,让毒素更快被带去了全身,没过五分钟,阮陌北就感觉眼前开始发晕,浑身变烫,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而他所期盼的水源还不知在何处。
眼前贺松明的身影变得虚幻,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愈发不受控制。
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颠倒,当看到被茂盛树叶分割成一块块的天空时,阮陌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汗从额头上一滴滴落下,泪从腺体奔涌而出,冷,但是身体在发热,蓝绿色的光在眼前浮现,遮住了贺松明的脸,像是极北之地的极光。
好美丽……
阮陌北伸出手想要触摸,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
█████,██
世界自穹顶跌落,飞旋着下坠,一点点归于深重的、死寂的黑暗。
“……”
“阮——陌——北——”
“阮陌北!”
最先回归的是听觉,然后是视觉。
紫的绿的红的光洒在他脸上,又闪烁着移走。
阮陌北费力地睁开眼,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正在他面前,一手按着他肩膀,关切问道“没事吧?”
嗅觉姗姗来迟,阮陌北闻到了酒精和果汁的味道,昏暗的ktv包厢里,灯球不断闪烁,有人在唱伍佰的歌。
“我没事。”他听到自己这样说,身体不受控制,手向着桌上的酒瓶伸去。
“别喝了。”一只手把他的手按在了半空,声音是那么熟悉。
阮陌北扭头看去,贺松明就在他身边,微微皱起眉头,望着醉醺醺的他。
贺松明穿着短袖t恤,露在外面的手臂线条结实,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十八岁。
阮陌北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脸都不甚清晰,只有贺松明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他的眼睛开了背景模糊效果,那个少年是他镜头的焦点。
这是他高中毕业的那一晚。
“我想喝。”他听见自己笑嘻嘻地道,“平时都没机会,好不容易今晚放开了玩。”
“好吧。”贺松明松开手,“那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阮陌北拿起酒瓶,嘴对嘴地喝了一大口,将瓶子递到贺松明嘴边“你不喝点吗?”
贺松明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启唇含住瓶口,一手托着平底,就这样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我还得送你回家,不能喝多。”
他的脸很热,在几乎引得内脏震颤的鼓点声中,一瓶又一瓶的酒下肚,贺松明就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怎么和其他同学说话。
他总是安静的。阮陌北知道,在很多同学眼中,贺松明是透着矜贵气质的高岭之花,他对谁都很好,那种出于礼貌,平平淡淡,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好。
如果不是阮陌北搭桥,还真没有多少人能主动跟贺松明玩到一起去。
因此许多人羡慕阮陌北,阮陌北本人却感觉不到什么,他眼里的贺松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和同学们疯玩到深夜,阮陌北喝得大醉,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醉。他被贺松明抬着走出ktv的时候,已经连怎么说话都快不记得了。
同学们的身影消失在灯红酒绿之中,像是从来没存在过。
贺松明把他塞进出租车,自己也坐进后排,报上地址。
车子启动,周围的景物随着速度的加快,变成一片混乱的光斑,光怪陆离,阮陌北的意识迷离,游离于这场梦境中的自己之外——这是梦境吧?不然会是什么呢?
他感觉到贺松明让自己的脑袋靠在肩头,感受到贺松明轻轻揽在他腰间的手,听见贺松明低低哄他很快就会到家的轻柔声音。
他们回到了家,贺松明的家,红色的墙壁,绿色的天花板,蓝色的茶几,黑色的画框,紫色的门,黄色的沙发,旋转着不断变换交错。
硕大却空旷的房子,没有丁点烟火气息,直叫人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人在生活。
兔子,蛇,野鸡,小鸟。他们行走在天花板上。
迷离之中,阮陌北感觉到贺松明把他小心放在床底,穿上衣服和鞋子,倒掉醒酒汤,在凌晨三十分两点,用勺子一点点洒在外面。
窗帘拉上贺松明,小夜灯被阻挡,只留下一盏光线暧昧的月亮。
。睛眼的亮漂很只一有上亮月
阮陌北从来不记得有过这些事。
毕业典礼的那晚他有印象,他第一次喝醉,所以印象深刻,但他喝断片了,确切发生过的什么事,则完全不记得。
现在这些迷迷糊糊的感受,是他被埋藏在潜意识里的记忆吗?
他出了许多汗,身体很热,有清凉的液体在皮肤上流过,呼吸不畅,像是什么东西堵塞了气道,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了几次,全都被人清理掉,擦干净嘴边。
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快乐,从来没有像这样兴奋过,像要撕破眼前模糊的雾气,击碎一切禁锢着他的东西,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起,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