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哥这次是势必要将赵执中这个角色收入囊中,与其说是在看他的剧本,不如说,欧都是在看予哥怎么和赵执中这个人建立心灵上的共鸣。
陆予就像是将赵执中当做是自己的一部分,每一个场景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认真揣摩,他的剧本上密密麻麻都是不同颜色的标记,一条一条读下来,欧都只觉得整颗心都变得十分宁静。
他沉浸在了这个过程中,看予哥剖析和接纳这个角色,欧都才明白为什么陆予会觉得赵孟两人的悲剧结局并不完全是因为赵执中身为一个帝王的无情。
在原著中有一个情节,欧都印象很深。
孟祁入晋宫成为晋国的丞相,五年内尽心尽力地帮晋国改变了很多落后的习俗和制度,其中一件事就是主持三渠的修建。
晋国的地理位置并不好,国域面积虽大,但是富饶之地却少之又少,在孟祁主持修建三渠之前,整个川汉平原缺乏水源,常年干旱。
那里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饿殍遍地,哀鸿遍野,几乎是一块人间炼狱,没有人愿意在那里居住。
可是一旦三渠修好,连通东西,引霞河水入川汉之地,便可解天灾化人祸。
孟祁刚当上丞相就向赵执中提出了这个建议,他以为晋国国风开阔,又多招揽人才,朝堂之上必然是智者多于愚者,开放派多于顽固派,可是这个建议一经提出,整个朝堂几乎一大半都持反对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一旦修建三渠,必须要动晋国的天堑鹰嘴岭,而鹰嘴岭是晋国不可或缺的一道防线。
鹰嘴岭地形险要,是晋国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有鹰嘴岭在,晋国进可攻退可守,便是将来兵败以致元气大伤,也可退后一步。
一旦修三渠破鹰嘴,便如同将晋国的大门直接向其余诸国大开,至少十年,至少十年内,晋国只能安稳谋发展,不可突进吞并列国。
换而言之,赵执中的一统之梦至少要缓期十年。
便是赵执中能等,他们这些追随赵执中、追随晋国的臣子也等不得。
一统九州,多么盛大的局面,哪里有人等的到十年之后。
可那个时候,赵执中选择了相信孟祁,他不顾群臣反对,坚持修建三渠,并由孟祁主持。
也是现在这份弥足珍贵的信任,却在后期消失的一干二净,让欧都觉得无比可惜。
明明以前赵执中这个大猪蹄子是很相信孟祁的,怎么短短五年就变样了?!!
欧都还记得原著里是怎么描写这一块场景的。
赵执中和孟祁一同站在高山之上,没有任何仆从,也没有任何身份的枷锁,两人如同一对世间少有的知己,并肩看山下万家灯火,赏河山故梦。
夕阳下,孟祁的眼里有光,他看着都城的百姓已早早升起了灶火,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祥和。
他轻轻闭上眼,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三渠修建当日,霞河之水一泻千里的场景。
孟祁开口同赵执中承诺:“陛下,如今安渠、珑渠已基本修建完成,待灵钩渠修建好,到那时,川汉平原便会彻底成为天府之乡,川汉的百姓再也不用担心饥寒交迫流离失所,臣一定会让陛下看到这般盛世的光景。”
……
欧都以为,这个时候的孟祁是一心向着赵执中的,如果不是,他怎么会为了赵执中做到这般地步,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说出这么发自肺腑的话。
他明明是一心为了赵执中的江山着想的,是赵执中后来的君王本色让孟祁同他决裂的。
欧都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陆予不是。
在予哥的剧本里,欧都看到了不一样的理解,一个将角度放在赵执中身上的理解。
孟祁在晋国的第五年,赵执中陆陆续续地吞并了周遭的小国,转而将目光放到了楚国——孟祁的母国。
孟祁一早就知道了消息,可是他没有直接去赵执中面前对峙,也没有吵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那一夜,赵执中有要事同他商量,他找遍了宫中却不见孟祁的踪影,却在回宫的路上找到了他。
穷冬烈风,孟祁独自一个人爬上了房檐喝酒,见赵执中在檐下,突然笑眯了眼,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两湾月牙。
他朝赵执中递出了手,笑着开口:“陛下要上来陪臣喝两杯吗?”
赵执中沉默了片刻,随着他爬上了房檐。
他看着屋檐下躺的四仰八叉的朝服,顺手脱下了自己的龙袍盖到了孟祁的身上,孟祁没拒绝,只仰头闷了一口酒。
赵执中的声音淡淡响起:“爱卿怎么把衣服扔在下面,檐上风大,当心着凉。”
孟祁勾唇笑了,他眼波流转,盯着赵执中看了看,才道:“官服太重,臣穿着爬不上来,觉得闷得慌,也喘得慌。”
孟祁和赵执中并排坐,觉得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赵执中隐瞒身份待在他身边,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用三杯酒骗他入了宫。
孟祁:“臣觉得今日的陛下有些许不同。”
赵执中疑惑于他怎么会这么说,孟祁便开口解释:“臣觉得陛下今日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臣的一个故友——臣的赵兄。”
赵执中垂眸片刻,沉声道:“爱卿今日怕是喝多了,晚间冷,爱卿早日回府吧。”
孟祁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了一瞬,他看赵执中起身,连忙也从檐上站了起来。
“赵兄。”
赵执中的脚步一顿,他好像知道孟祁要和他开口说什么,却又害怕孟祁会真的求他。
孟祁站定,盯着他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臣知道陛下有九州一统的雄心,五年来自是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臣不敢标榜自己劳心劳神功不可没,却想求陛下也能看在臣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的份上,听臣一言。”
“楚国新君年幼,朝堂由贵族一脉把守,已然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孟祁的父亲尚且身任楚国大司徒一职,臣实在无法忍心让父亲亲眼看到楚国亡于他老人家身前,父亲时日无多,孟祁只求陛下,再缓五年可好?”
孟祁缓缓跪在赵执中面前,朝赵执中伸出了手:“陛下,只五年,就再让楚国苟延残喘五年,可好?”
那个时候,孟祁的手离赵执中那么近,近到只要他肯伸手牵住,孟祁一定会用尽毕生所学,为赵执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会陪着赵执中一直到九州群雄覆灭,晋国一统天下。
可赵执中没有牵住孟祁的手。
年轻的君王沉沉看着眼前的人,斟酌再三后才开口:“孟祁,这战与不战,向来不是孤一个人说了算。”
“孤是一国之君,眼里是九州的版图,身后站着晋国的百姓,他们都在等着孤给他们一个太平的盛世,孤没有退路可言。”
……
欧都静静地看着陆予的标记,他似是不敢相信一般,还用手去摸了摸,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予哥……孟祁的造反不是突然的决定,他从来晋宫的第一天就存了这个心思?”
陆予突然听他提起这个,就觉得这小孩儿一定是看他的批注了。他点了点头:“这些其实原著和剧本里都没有提到,就连原作者也没有写出来,不过是我自己心里想的。”
欧都摇了摇头,他觉得予哥想的一点也没错,是他把这本小说想简单了,也是他把孟祁这个人物想的太简单了。
他抽出腿坐起了身,开口道:“我以为孟祁后来会临阵叛乱是因为赵执中那一夜没有答应他,又因为在楚国都城前辈父亲和兄长逼迫,才不得不背叛赵执中,原来他一开始就是存了私心的。”
“三渠修建破坏了鹰嘴岭,至少十年内不能主动攻打他国,这个后果是孟祁对赵执中说的,而孟祁那一晚也是求赵执中再等五年,所以他早在刚入宫主持修三渠的时候就是在劝赵执中。”
“他想劝赵执中,十年内不要动楚国,不动楚国,他孟祁就还是晋国的丞相,是他的臣子;动了楚国,他便是楚孟公子,便是孟祁。”
陆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欧都看见了就乖乖地坐了过去,一过去就被陆予圈子了怀里。
陆予轻轻捏了捏他脖子后面的软肉,欧都觉得痒,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
陆予:“我的小嘟嘟真聪明,一点就通。”
欧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他想了想继续开口补充:“所以予哥,我一开始以为孟祁是被辜负的那一个,但其实你说得对,整个《九州》都是在讲家国大义,他和赵执中之间隔着家国,他对赵执中忠心的前提是赵执中不在十年内攻打楚国。”
“所以那一夜,孟祁求赵执中做选择的时候,也是他在做选择,他没有卑微地为想从别人身上给自己的母国求一口喘息的机会,如果赵执中不答应,他就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母国。”
“所以,孟祁谋反,理所当然,也顺理成章。”
作者有话要说: 孟祁:“谢谢,这样的脑补型读者给我多来几打,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做事前会想这么多hhhh”
第67章 跪求结婚第六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