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张嘴,李稷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管眼前人是真陈元还是假陈元,他没料到会跟他有这么一天,若是早知道会有个人对他这么好,他才不稀罕那个高位。
可阿爹的仇呢,这世上除了陈元,便是阿爹了,亲眼目睹阿爹被人活活勒死,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怎能不报,而这一切全是父皇受益,李稷的心思转到这儿,眼底带了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暗淡下去,他稳稳心神,朝陈元微微一笑:“我既已做了这件事,便做好了承担后果,至于你……”他顿了顿,眼神里染上了一层愁绪,因不知该怎么说,便开门见山了,“我没想到你我之间……”他叹一声:“原先,该死的人中你排第一呢。”
陈元:“……”
李稷这话听得陈元后脑勺冒风,嗔怪似的轻轻打了他手心一下:“这样看来,跟你在一起,倒是保命了。”
“嗯,”李稷俏皮地笑,“只有这一个才能让我对你手下留情。”他盯着陈元好看的脸,这张脸越发俊朗了,不怪那么多人想给他提亲,想到提亲,他反手打了陈元手心一下,怪里怪气道:“听说,又有中意你的,看来不少人想让你做女婿,你应该很惬意吧。”
“你别岔开话题,”陈元没听出这里头的吃味,“咱们说正事呢,严肃点。”
“严肃点……”李稷傻傻地,“什么正事,闲聊罢了。”
“私……”陈元清下嗓子,放低声音肃然道:“练兵马是闲聊的事吗?这是要命的事,我可跟你说,我是要跟你一起长命百岁的,好好的日子,不要总往刀刃上踩。”
李稷看着他正色的样子,轻声道:“我也不想的。”他垂下眼眸,“你该知道的,若不这样,我的命随时会被人拿去,我不私练兵马要死,不如就赌一次,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好。”
“你怎知不会有人豁出命保护你?”陈元脱口反问。
李稷抬眼,眼里闪烁着光:“我不许你冒险,有我在,决不允许。”
“不是我,是你父皇。”陈元不解风情道。
“……”李稷神色有顿,眼里的光冷了,哼笑一声,不想接话。
陈元扒拉扒拉李稷的发梢:“说句话,说什么都行,把你心里头想的,恨的、烦的、恼的都说出来,你总这么憋着不行,容易得心理疾病。”
李稷耍脾气,绷着脸不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一堆话,”陈元笃定地说,“对你父皇的怨恨,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是不是?”
李稷忽然猛地推了陈元一下,气恼道:“你既然知道,为何总是在我面前替他说好话?你可知,说他授意要人勒死我阿爹!”他流了泪,却抬手快速擦掉,整个身子抖起来,连声音都跟着抖,冲陈元喊:“我亲眼目睹,阿爹被四个宦官摁着活活勒死,又吊在房梁上!他对外说阿爹自己悬梁自尽!”
陈元怔住,消化了这话,随即一把抱住了李稷,抱得紧紧的,懊恼自己,他心疼他,低头在那湿润的眼角吻了吻,说着“对不起。”
李稷埋头在陈元颈间,依旧抖着声音说:“阿爹的尸首被扔到了乱葬岗,我半夜偷跑出去把阿爹的尸首弄去了皇陵,那一刻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亲手勒死父皇让他去地下跟我阿爹赔不是。”
陈元说不上什么滋味,温柔松开他,温柔的给他擦泪,又捋他额前的乱发,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娘”是男人,世上至亲的两个人,其中一方居然要置对方死地;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李稷能不恨吗?心理没问题才怪。
“哥,”李稷又埋在了陈元的颈肩处,声音哑哑的,“这辈子,我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阿爹,一个是你;阿爹没了……”
“从今以后我当你阿爹。”陈元不动脑子急乎乎抢白。
李稷:“?”
李稷从他颈肩抬起头愣愣看着陈元,陈元这才意识到说了蠢话,忙纠正:“我是说从今以后我拿你当儿子疼。”
李稷:“?”
李稷的脸色有点黑。
“呸呸呸!”陈元打自个的嘴,“一着急,我是说,从今以后我把你阿爹那份疼爱一块给你。”说完这话琢磨了下,似乎也不妥当,叹一口气,又打下嘴巴:“总之,现在你有了我,我一定对你好,非常好的那一种……”
李稷看着他,慢慢地笑起来,陈元的话他懂,他信。
陈元瞧着眼睫上还挂着泪的李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顿觉这小子坚强的过分,他这样,他更心疼,就好比心脏被谁捏住了,揉吧揉吧,让他胸口闷闷的。
他无法想象这么些年李稷怎么过来的,单单想想小小的李稷夜深人静在乱葬岗狼狈的找自己阿爹尸首就酸楚的不行。
李稷安静了,可似乎又恢复了刚遇见他那会的样子,安静的、冷漠的、孤独的、有距离的……
陈元弄了冰块给李稷敷眼睛,他动作轻柔,问:“凉不凉?”说罢趁机亲了口李稷,有种想要融化面前小冰山的意思。
李稷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见他闷闷不乐,陈元思考着逗他,又觉不合适,想了想,便说:“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如何?”
“不了,”李稷终于开口,“今晚我有事,你回府吧。”
“什么事?”陈元随口道。
“杀个人。”李稷干脆道。
陈元:“……”
第79章 俘获老丈人的芳心
陈元全身汗毛都倒立起来了, 即使知道一千次一万次李稷的人设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可面对面听着他轻描淡写说杀人,还是不免面露怔色。
“杀谁?”他紧紧攥住李稷的手, 语气肃然起来,“什么人要你亲自动手?”
李稷站着没动,乖乖任由他牵着,看他神色担忧,微微一笑:“好吧, 那我便不亲自动手。”他脚步转回,“是兵部侍郎季骞。”
陈元没什么印象,便问:“为何要杀他?”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李稷坐回榻上,“昨晚出宫,恰巧碰见了他,不知他有没有认出我, 为保险起见,只能杀了。”
陈元:“……”
疯了!陈元眉头皱起,复杂地看他一眼, 轻声道:“那是条人命……”
在李稷口中, 仿若是杀一只鸡, 宰一条鱼,这让陈元有些难以赞同。
李稷看他, 明白陈元这话里的意思,解释道:“是条人命,可别人的命和自己的,总要有个轻重,哥, 他若当真认出我,却假装没认出,那么,也许明日或者明日的哪一日,丢命的便是我。”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陈元眉头皱的更深,“还未确定的事,不要错杀。”
“我素来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李稷看着陈元,直白的,坦诚的,目不转睛的,“哥,你觉得我残忍?”
陈元张张嘴,犹犹豫豫间,目光中显出几分担忧 ,“解决事情的法子有很多种,杀人是最不可取的。”
李稷再次直白道:“在我这里,让一个人不背叛出卖威胁我,杀掉他是最好的法子。”
陈元登时觉得无力,想改变这种观念有些困难,恐两人生气,他也不再多说,只无奈一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李稷安静了少顷,喝口茶,他说:“哥,那你说说,有几种法子?”
正喝茶的陈元,先是略愣,随即一高兴,放下茶杯道:“ 既然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你,不如先去试探试探,试探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你说对不对?”
李稷往后靠了靠,像是思考:“容我想一想……”他抿下唇,“好吧,就听哥你的。”
陈元靠过去,捧住他的脸就是一口,眼睛眯起:“你真好。”
李稷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开来:“我真好?”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跟着眯起,“哥,我不过是要你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陈元捏一下他的脸:“或许他压根不是敌人呢。”
李稷眼睫毛忽闪两下,不再想谈论其他人,便岔了话题,问:“你走那日,我就不送你了。”
“这么舍不得?”陈元笑着,知道李稷是不想分离。
李稷不说话,眼神暗了暗,翻个身,闷闷道:“你在京都总跟我黏在一块,少不了受牵连,你去那边也好。”
“你难道真打算在我出去的这三年造反?”陈元一着急,那两个字说出了口。
“造 反?”李稷翻回身看他,“这倒是个好主意,在你走之前举兵造反,那你便顺理成章走不成了。”
陈元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
李稷的眼神动了动,沉默片刻,叹一口气,骂了一句“好个屁。”
陈元笑了,说脏话的李稷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入夜,陈元已经上了床跟系统继续讨价还价去了,这回则是要求李稷跟他一块去北丘国。
系统在他软磨硬泡之下,甩出了副本任务之一:【俘获老丈人的芳心】
陈元:“…………?”
在听到这句话,陈元差点口吐芬芳,跟儿子谈恋爱了,难不成还要跟老子?
什么玩意!?陈元眼睛瞪的溜圆,这种任务已经不仅关系到一心一意了,而是关系到道德!这么无耻下流龌鹾的任务他宁愿受罚也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