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转到这儿,再看陈元和李稷有说有笑的,大夫人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李耿跟大夫人这个舅母亲的很,不叙礼不拘谨,在她面前随意自在。
原本拘束的李稷,这会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四人围坐在圆桌边,边吃边聊,气氛着实是好。
饭后,几盘高点水果,搭配着一壶上好的龙井,大夫人亲自给他们斟茶。
李稷起身,双手接杯,恭恭敬敬地有几分可怜。
“坐下。”陈元见不得他这样,立马开口:“我阿娘也是你舅母,是你的亲人,在亲人面前这般恭敬作什么?舅母疼自家孩子,给倒杯茶水,你倒是见外上了。”
大夫人瞧出哪儿不对劲了,李稷的眼睛就跟长在陈元身上似的,目光灼灼的样子很痴傻;而陈元则是处处为李稷着想,事事为李稷考虑,连李稷起身恭敬接个茶杯,她这个儿子都能心疼。
心疼?冒出这个词,大夫人眉头一皱,顿觉得自个荒唐。她生的小混蛋,不会有这种疼人的心思。
“阿元说的没错,”大夫人稳稳心神,勉强笑笑:“自家人不必见外。”
李稷不大敢看她,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或许正因对方是陈元的母亲,无论怎样,他是要给予最大的尊敬。
陈元把一盘绿豆糕放到李稷面前:“你最爱吃的,尝尝我们家厨子做的。”
李稷眸清似水看他一眼,拿起两块,一块递给陈元,剩下一块才慢慢咬了口,吃下肚舔舔嘴唇,小声道:“好吃。”
李耿伸手抓了两个:“二哥总是这般偏心,好像表哥才是亲的一样。”说着对喝茶的大夫人告状:“舅母你不知道,表哥对二哥好的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夫妻呢。”
话音落地,陈元踢了李耿一脚,疼的他“哎哟”一声,站起身躲到大夫人跟前继续告状。
李稷的脸腾地红了,慌忙解释:“耿弟他说话向来没……没个正经……”越说越小,到最后没了声,他意识到自个的解释多余了。
大夫人手上的茶杯差点掉落,洒出些茶水,她撂杯起身,吩咐丫鬟收拾,并牵强笑道:“你们这兄弟仨,我看啊,不知道的真像是亲兄弟。”说着专门看向李稷:“你说是不是?”
李稷恍了一下,随即应了声“是。”
大夫人笑笑,觉得不好再坐,便道:“你们闹,我还有事要忙。”
这回陈元带头起身恭送。
老娘一走,陈元追着李耿打了屋里屋外几圈才罢休。这玩笑太犯他忌讳了。
天一黑,李稷他们就回了宫,临走前,约好两日后去骑马。
“对了,两日后誉王进京,他是你们的皇叔,你们俩出宫玩,行吗?”陈元提醒。
“那就见完皇叔第二日,如何?”李耿笑着:“哥,就这样吧,咱们可说好了。”
“我一个成年人,整日陪着你们俩瞎闹,若是传出去,名声要坏了。”陈元嘴上抱怨。
“这么说,那日哥你不去了?”李稷明知故问。
陈元眯眼看他,故意道:“不去!”
李稷笑:“说好了,大后天见。”
陈元也笑。
哼着歌进了府,刚进屋,准备洗个澡,就听大夫人叫了一声:“阿元。”
陈元回头,一笑:“阿娘。”
大夫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开门见山道:“我有些话要问你。”
陈元脱掉外衫,吩咐人往屋里多备些冰块,而后乖巧道:“阿娘要问什么随便问。”
“当日吃醉酒,你对李稷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陈元皱皱眉:“记不得了。”
“你当日,”大夫人顿了顿,压低声音:“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啃……”她叹一声,无奈中带着怒意:“你干得那荒唐的混账事!”
陈元脑子里“卧槽”一声,惊恐万状,不由跟着骂原主是个混账。
大夫人气的伸手打他一下,他们母子向来感情好,从前虽说陈元不怎么对她这个母亲表达爱意,但在爷爷父亲那受了责罚,总是跑到她这儿撒娇扮可怜要银子花。
“我,”陈元收了收表情:“从前那个陈元真不是人。”
大夫人狠剜他一眼:“那我再问你,你们俩有这么个过去,如今,怎竟如此要好?”
“啊?”陈元愣是没明白他老娘的担忧:“我为从前犯的错惭愧,百般对他好,以此表达我的歉意,自然而然就和好了。”
百般对他好?大夫人头疼,她这个傻儿子,是不是真不知这世上有种情感叫断袖,李稷本就是缺爱的孩子,况且他……有个人百般对他好,那他……
越思索越心慌,索性大夫人直接道:“断袖之癖你可听过?”
陈元先是一愣,他是个聪明人,旋即明白他阿娘话里的含义了,当下无语地喊了句“我的亲娘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怀疑儿子真对那小子……”一跺脚:“哎哟喂,我的亲娘你真是,这么跟你说吧,儿子直男,绝对的,日后你就等着儿子给你娶儿媳生孙女孙子吧。”
“直、直男?”大夫人不懂。
“不是断袖的男人。”陈元愁眉苦脸的:“阿娘,你怎就那么想儿子?”说完心里拧成了疙瘩,想到了李稷,坐回椅子,闭上了眼,好不心烦。
大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瞧着陈元这副样子,心里头还是没底,不仅不信他的话,反倒觉得他故意欺哄她。
“欸,阿娘,后天誉王带着女儿进京,他那女儿真就长得标致?”陈元忽然问。
大夫人太懂她这个儿子了:“誉王进京第二日,会带着女儿来府上做客,你见见不就知道了。”
陈元没出声,他也不知自个什么心思,像是要证明不是断袖,跟自己空较着劲。
到了那日,扯了个谎话骑马改日再约,穿戴好,便跟着父亲一块迎接誉王,誉王长女李湘,果然生的标致,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杨柳细腰,头饰妆容皆淡雅,一身上好的粉色衫裙,又美又仙。
看见陈元,她眼睛星子一样亮,透着惊喜。也是,陈元本就生的俊朗,活脱脱的美男子,未出阁的小姑娘见着他春心荡漾实属正常。
用过饭,长辈们故意让陈元带李湘逛逛相府,陈元逢场作戏一般带她去了后花园。
李湘说话有几分傲,看样是平时惯的,音色却软软的,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不知为何,陈元竟拿她跟李稷比较,觉得她不如李稷傲气的顺眼,不如李稷撒娇的可爱。
“你是不是……”话到嘴边,李湘默了默,除了进府那一刻陈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眼,其他时候,他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给她,莫非他心里有人了,如此这样猜着,再犹豫片刻后,她便如是问了。
陈元有一瞬的哑然,他不知这个小丫头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皱了眉:“为何这么问?”
李湘欲开口,这时石坚跑了过来,塞陈元一张纸条:“二殿下给的。”说罢快速闪人。
陈元迫不及待打开,上面的大意是“他生气了,改日要陈元给他带绿豆糕吃就原谅”,还学着陈元在纸上画了个小心。
陈元忍俊不禁。
李湘困惑,陈元原本暗淡的神色顿时生彩,她咬着唇,更断定他是有心上人了,这么一想,当下来了气,转身叫上丫鬟就走。
……
李稷看着手帕上陈元画的心,越看越欢喜,整个人都生动了,一个劲的问阿叶何时回来。
阿焰动动耳朵:“阿叶回来了。”
果真,阿叶匆匆进了屋,表情不大好,照实禀报:“送到了,可人家没空回您,正陪未来夫人逛园子呢。”
李稷的脸登时冷下去,整个人和方才不一样了,神情刀子一样凛冽,露出杀人的狠劲来,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第34章 没有什么是一盘绿豆糕解……
阿叶立时后悔说了实话, 垂首不言。
“你再说一遍!”李稷的声音大了起来,气红了眼。
阿叶站着不动,忐忑地支吾半天:“属下没见着他, 是、是石坚回的,想来定是他故意瞎说的。”
李稷不信,一张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我自个去确认!”
“小主子!”阿焰拦住了他,大着胆子嚷了一句:“您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像是一盆凉水浇在头上,李稷登时清醒了, 僵在原地,像是被冻住,许久, 才有了点活气,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卧房。
阿叶和阿焰也仿若活过来一般松口气,愣愣看向卧房方向, 不由担忧起来。
阿叶轻叹了口气,视线转向阿焰:“你说,小主子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什么反应?”阿焰绷着脸:“什么反应都没有, 要真有, 咱们当奴才的就要为主子除了绊脚石。”
阿叶盯着阿焰空洞的眼睛, 那里面像是还有双跟明镜似的眼睛,让人看不透的可怕。其实他想说一句“陈元不是绊脚石”, 但话到嘴边改成:“明白。”
誉王父女在相府用了晚饭才走。陈元总算可以休息了,冲个澡,没骨头似的半躺在凉榻上吃西瓜。
“您不给二殿下回个口信什么的?”石坚端了热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