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要你寡[穿书] 番外完结 (莲鹤夫人)
“容氏的大公子啊……继承人呢……”
“……攀上高枝了,凭他那张脸……”
“……嫁个病秧子很了不起?容怀宇可是有不少私生的弟弟妹妹吧,不是前些年才接回来一个……”
“别说了别说了,他听见了……”
易真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谁的记忆?
他自己的?
——教堂的穹顶高旷,富丽堂皇,繁花犹如簇拥的锦缎,圣洁的天光在水晶彩窗上飘渺漫荡,长颈的雪白玫瑰清丽曼妙,他头上蒙泄而下的雪纱亦是清丽曼妙。他挽着身边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周遭的世界一片暖白,唯有两样事物,闪灼着刺目的色彩。
他纤弱手指上的沉重钻戒。
人群里始终盯着他的男人,目不转睛,幽绿的眼瞳带着狼一样的阴鸷冰寒。
闪回的所有场景,就像一团氤氲在水中的墨,飞快淡化,旋即蔓延着消逝。易真如同置身于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他转身,崭新的场景也随即绽开在他面前。
——他成为了容怀宇的妻子,却依旧因为出身的缘故,在庄园内不住受到冷遇和白眼。他却不敢用这点小事去麻烦他先天有疾,却被家主容擎赋予了厚望的丈夫,唯有双目垂泪,在幽静的花园中徘徊。
林间却是有人的,那个如狼的男人发狠地缠着手上的绷带,他浑身是伤,骨节处鲜血淋漓。
“你受伤了?”他擦掉脸上的眼泪,蹲下来看着男人。对方是丈夫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这个有如小社会的大家庭,他拥有比自己更不受重视的地位,“我这里有药……你还好吗?”
男人停下动作,眼神尖锐地凝视他。
这记忆已经太过陈旧,足以泛出破损的暗黄,然而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发生在上一刻。
“你哭什么?”男人漫不经心地反问,“那些人看不起你?”
他吃了一惊,脸颊不由涨红:“你……”
“要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力量,就只能像死肉一样,任人宰割。”男人自顾自地低声说,“你选容怀宇当你的靠山……”
他抬起头,看着讷讷的青年,暴虐的怒意突如其来,他一把拿走易真手上的药剂管,冷笑道:“跟你说这个有屁用,快滚!我闻到容怀宇身上的味儿就想杀人。”
画面定格,继而从立体的影像,缩减成扁平的照片,那照片也被火舌舔舐。飞灰与火星飘舞,随风吹向未知的远方,易真顺着它们远去的方向远眺,看见新的陌生场景。
时间似乎加快了,它飞速快进,跳到了容怀宇的葬礼上。容擎死后,他的大儿子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狼子野心的兄弟不会放过他的命,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遣散身边亲近的人,好让自己不至于连累他们。
容怀宇为他的男妻准备了足够下半生过活的资金,但还没等他送走妻子,他就变成了一具棺材里的冰冷尸体。
孤狼的报复凶恶猛烈,易真浏览着这段本应属于自己,不过,又确实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果然看到了那一幕。
——男人在容怀宇的灵堂上,轻慢地压住兄长的遗孀,视对方竭力的挣扎抵抗于无物,不仅吃光了他嘴唇上的唇膏,也吃掉了……很多别的东西。
……而且就顶着容怀宇的遗照。
即便沉浸在回忆忽然复苏的恍惚和震惊中,易真还是觉得,自己的拳头委实已经坚硬难耐,很想在某个人的脸上发作一番。
其后的日子,流言蜚语一直未曾停歇,容氏新上任的掌权者有意用那些蔑视的桃色流言,来打击羞辱他的小嫂子,为自己增添新的床笫乐趣。
第一个和原著不符的节点出现了。
——“易真”的身体和精神承受了双重打击,导致他耳边开始出现奇异的声音,并且那个声音只有他能听见,连“容鸿雪”也未能察觉。它痛斥他是不贞的荡妇,是被欲望俘获的奴隶,它对他叙述容怀宇了生前为他做好的一切打算和退路,而这些事实,统统在老管家那里得到了验证。
背叛和屈辱的痛苦日日夜夜,永无止境地折磨着他。“易真”找来了近乎无解的炼金毒剂,第一次选择了自杀。
易真一下绷紧了神经,他忽然有点相信,这就是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裁决者选择了无论是心志,还是身体都孱弱纤细的“易真”,打算从他这里入手,直接砍掉一半的世界支柱。
不得不说,他们的决策十分奏效,主角之一产生的动荡,足以令“容鸿雪”的力量也受到影响。“易真”被救了回来,然而他去意已决,他一天比一天更虚弱,离死亡更近。那个声音则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心灵,时间久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我轻贱,一种彻底麻木的情感。
外界的一切,都被半死不活的“易真”隔绝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之外,只有他疗养的地方一直在变化。直到有一天,“容鸿雪”冲进病房,扯掉了他身上的维持管,驾驶大黑天,带着他逃出了中央星。
“我们都被骗了。”他简短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救你的命,你得活下去!”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在星际中流浪的旅程,更加艰苦的旅程。“容鸿雪”带着他在各个星球上辗转,不停告诉“易真”一些事情,一些他靠自己拼凑出来的真相。
“……也许你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他沉声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剧本一样的东西,我们是剧本的主角,为了夺取世界的资源和财富,有一些外来者入侵了这里。你听到的诡异声音,肯定也是外来者中的一位……”
彼时暮色茫茫,他们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行星上,找了个山洞暂留。男人煮了一锅米粥,另一位主角形销骨立,蜷缩在厚厚的毛皮里。
剧毒的炼金药剂完全损伤了他的身体,哪怕“容鸿雪”请动了大奇迹者把他救回来,毒素也会终生侵蚀他的骨髓血管,令他不得安生。
“……是吗?”他轻轻笑了,记忆的时光流淌如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开口时间,“其实你说得很对啊……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不会被欺骗,被抢夺……”
他出神地喃喃:“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拖累了你……”
“我会治好你。”男人言简意赅地说,“你要活着,这不是你的错。”
平稳的日子并不长久,他们最终还是被追兵发现了。
炮火连天,在那盛大灿烂,连星球也被要炸碎的火光中,易真感到了致命的杀机,他不难想象,昔日的裁决者究竟出动了多少……
——不,不对。
这不是回忆里的杀意,它就发生在现在与当下,它是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有人借着这个掩护,想要袭击他!
易真身体一震,他猛地记忆中抽身出来,黑烟聚而复散,一道切割时空的弧光已然从他的腰腹处横切过去,带起吞噬万物的乱流。
如果这一下真的切中,易真即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要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可惜……”周遭流连出不辨男女的声音,“真是好可惜,看看你,现在变得多么强大啊,连我的偷袭都能躲过去啦!”
仿佛蝴蝶聚散,易真面前,高挑的影子犹如午夜的群鸦,舞动的狂蛇,猝然显形在虚空中,披着谁也看不清面目的黑纱。
太阿低声说:[竟然真的是她……诡术大魔,无相妖姬,渡鸦之祖母,厄运的指引者……以信徒体系,召唤出野心、诡计与骗术之魔神的女人,裁决第三席。]
“我如果要你猜猜我是谁,会不会是道太过容易的谜题?”她哈哈大笑,“当然,你也不用在意你的情人去哪里了,在这个地方,自有对付他的人!”
[不要怕,玩家,冷静下来。]太阿语速极快,[这是魔神信徒的规矩,她占据先机,已经向你发起了挑战,只要你能猜中她的身份,她就能向你揭露一个秘密,但如果你猜不中——]
“我猜不中,会怎么样?”
[那么,根据游戏的规则,她向你提出的要求,你将很难鼓起勇气,用意志去拒绝。]
易真没说话,他的确感到一股来自规则之力的束缚,于无形间降落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他低声说:“你肯定有伪装的身份,现在,你想让我猜这个答案吗?”
“不错!”裁决者咯咯地笑出了声,“一上来就开打,多么沉闷啊,还不如用有趣的小游戏开局,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易真不为所动,说:“看来我该在第一时间割断你的舌头,让你说不出话才对。”
“凶死了、凶死了!”裁决者做出掩口而笑的姿势,将戴着精美黑蕾丝手套的五指,轻轻压在虚无一片的脸部,“所以,你为什么不来猜猜看呢?”
易真盯着她,身体也在戒备中紧绷。
他探出的精神触手迅捷如电,朝裁决者探去。因为没有任何杀意与攻击欲,平常得像是呼吸饮水,以他的速度,居然等挨到了裁决者的裙摆之后,她才飞速后退,惊讶地看着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