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此刻意识混沌,“殡州”两个字不知刺激到了心底的哪一根弦,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叫嚣,要他应下这件事。
大堂里另外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苏锦眠身上,尤其孟笑,仿佛只要他答应了,他下一刻就会暴起质问。
苏锦眠是怕孟笑的,他怕极了这种笑着捅人的人,好像一条命在他们那里根本不算什么,可他自己,连不小心伤到人都会几次三番地道歉。
如果是平时,在孟笑眼神的施压下,再加上他觉得这个李叔不对劲,苏锦眠是定然不可能应下的。但现在,他内心有什么叫嚣,那些蠢蠢欲动的欲望冲破他心底,苏锦眠听到自己说“好”。
——
苏锦眠送走依依不饶着盘问他答应李叔去殡州缘由的孟笑的时候已是深夜,他浑身上下都疲累得无以复加,但仍然没有想要歇息的想法。苏锦眠摸出暗格里的药瓶,将里面五彩斑斓的药倒出来,面不改色地将苦味咽下。
他转身,看见突然出现的倚在窗边的人,皱了皱眉。
那人穿着玄色的斗篷,面上带着一张面具,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只修长干净的把玩着兰花玉坠的手暴露在空气中。
苏锦眠看了看外面,又觑了那人一眼,语气平淡:“你不该这时候来。”
他背抵在架子上,面上冷峻从容,与在酩越峰众人面前展露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黑衣人见惯了他这幅模样,也不觉得惊奇,只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等在孟元舟离开了才过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没说是给谁的面子,但苏锦眠心里门儿清,这面子既是给孟笑的,也是给自己的。
他语气肯定:“你见过他了。”
黑衣人抱胸,但笑不语。
苏锦眠面色不虞:“你不该提前见他,会乱了我们的计划。”
“纠正一下,”黑衣人依旧笑着,但比起之前,语气冷淡很多,“是你的计划,我可从没觉得跟你是一路人。”
苏锦眠嘴边挂着促狭的笑意:“但你不得不帮我。”
黑衣人面具下的笑容终于消敛,他看着苏锦眠,眉头跳动,分明是在隐忍什么。
屋外凉风袭过,苏锦眠平日好好栽养的兰花不堪冷意,几欲摧折。
不住过了多久,黑衣人又恢复唇边的冷笑:“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孟元舟、洛九州、季无谋、常清梦,哪一个单拎出去不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么就都栽在你这里?”
苏锦眠面色如常,他甚至没正眼看眼前的人:“你该问问你自己。”
黑衣人青筋爆出,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足以让人闻之变色的魔气,偏苏锦眠好似察觉不出来他的暴怒一般,还好心“提醒”他:“你这般不知收敛,小心被发现了踪迹。”
黑衣人一忍再忍,若不是有把柄在苏锦眠手上,他恨不得现在就亲手了结了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人。
不过他也知道在苏锦眠这里是不可能在嘴上讨到便宜的,于是收敛魔气,舍弃了自讨没趣的想法,捡起自己来这的最初目的。
他问:“你当真要去殡州?”
苏锦眠不说话,只看着黑衣人,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废话”两个字。
黑衣人感觉自己又在自取其辱,但一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还跟苏锦眠绑在一起,又不得不继续忍辱负重:“为什么?”
苏锦眠想了想:“如果我说听到“殡州”两个字时我自己都控制不住,你信不信?”
黑衣人语带微嘲:“这个说法你骗骗那几个人就行了,还指望我也信你?”
苏锦眠笑了笑:“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要我说……”黑衣人的目光毫不收敛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分明是放不下以前的事。”
苏锦眠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黑衣人见他不否认,奇道:“你就不怕?”
苏锦眠反问:“有什么可怕?”
黑衣人想起自己今天看到的,说:“那个李叔来路不明,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苏锦眠像是被逗笑了,唇角怎么都下不来,“那个‘李叔’该不该信,我自有分辨。”
这倒是符合苏锦眠惯常留一手的性子。黑衣人认识他这么久,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里放松了些。
苏锦眠却像是想到什么,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黑衣人,像盯着一样新奇的玩意儿:“你是在担心我?”
黑衣人不知道苏锦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他看着对面的人,眼带讥诮:“我巴不得你死。”
苏锦眠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要离开酩越峰,最难的是怎么跟沥青解释。
沥青是苏锦眠穿过来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整个酩越峰里最照顾他的人。如今他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然是要好好告别。
“说走就走。”沥青斜斜看着苏锦眠,眼里又是怨愤又是不舍,“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倒成寡人一个了。”
苏锦眠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你们”,似不经意问:“还有谁要走,承平?”
沥青点了点头,苏锦眠也才发现今天居然没看到平常总黏着沥青的季如松。
“他去哪里?”苏锦眠有些好奇,“为什么要走,酩越峰第一剑宗,别的地方有这里好吗?”
沥青一听这话,知道苏锦眠是误会了,解释道:“只是暂时离开,他还算酩越峰弟子。”
苏锦眠“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为什么要走?”
沥青叹了口气,心知不解释清楚他这位小师弟恐怕是要问个没完,便耐着性子将事情说了一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季如松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一趟。
苏锦眠眼神一闪,他之前总想不起来在原着里是不是看到过季如松这个名字,但答应了李叔去殡州的那天晚上,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季如松也是东离皇室。
跟季玄关系还不浅,是……季玄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季如松说的家里有事……
苏锦眠低眸,他怕沥青从自己眼里看出来什么,好在对方正沉浸在要分离的伤感里没缓过神来,没空注意他。
三天后。
苏锦眠将一应东西收到储物戒里,门外是要同他上路的孟笑等人,他们手脚快,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苏锦眠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不过几个月的房间,又看了看院子里欣荣的兰花。
最后,他重重关上门,房间里沦为一片黑暗,外面是明媚骄阳。
【作者有话说:卷一完】
第19章
三日后,陵城郊区。
时值春夏交接之际,凉风渐温,百花渐染,原本因为过往人多被踩得只显出斑驳土色的小路也有新绿冒出。近有盘在枝头婉转鸣唱的鸟儿,虽是荒郊,又俨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由急变缓,慢慢行至一片空地上。驱车的马夫将车停下,车帘拉开,从两架马车上下来五个人。其中最前面的是一五旬老翁,剩下的则都是一应正值青春的少年。
身着绿衣的公子将车钱付给马夫,道过谢后,那两架马车便又离开,只剩下一老四少五人留在原地。
这一行人,便是三天前从酩越峰出来的苏锦眠他们。
李叔挡在苏锦眠前边,与孟笑三人形成一个对立的站法,而后躬身行礼:“多谢三位仙人一路相送,山高水远,咱们就此别过。”
他话说完,对面却一片寂静,只有风过树梢时传来稀疏动响。
李叔有些尴尬地站直,冲身后的苏锦眠说:“小少爷,快向三位仙人道谢。”
李叔说自己曾是苏锦眠母亲的管家,于是这一路上都管苏锦眠叫“小少爷”,苏锦眠拦也拦过,见没效果,就随他去了。
孟笑上前一步止住苏锦眠要抬起来的手,他的笑已经不像初见李叔时那样温和:“老人家,谁跟你说我们是送你们到这里来的?”
李叔闻言一愣,他看了看不远处城门高挂写着“陵城”两个大字的牌匾。从此地分别,陵城北通殡州芜城,南达锦州,东边可至东离,是个正儿八经的“四通八达之地”,如果孟笑他们不是回自己家,又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孟笑看穿他的想法,轻笑一声:“老人家,我们此番出来可是要护着我师弟的。”
李叔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看了没说话的季玄常川二人,两人虽不言语,但姿态明显是默认了孟笑的话。
他面有犹疑:“小少爷……小少爷跟着我就好,怎敢让三位仙人劳累?”
“这可不行。”孟笑因为这一路上不能跟苏锦眠坐一辆马车憋屈坏了,他面上仍保持君子风度,但场上熟悉他的李叔以外的三个人都知道,他的耐心已然告罄。
他眉尾微挑,语带寒意:“我的小师弟可娇贵得很,你受苦了那自然不打紧,但要是累着我师弟,我定然是舍不得的。”
苏锦眠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孟笑虽然心狠手辣表里不一,但从不招惹普通人,对李叔这种老人也是尊敬居多,这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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