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艾菲尔,难道不是不久前去世的么?”林克疑惑,如果他没有记错,之前某个时候陆杨无意中这样提起过。林克看了一眼陆杨,那家伙没有什么表情,搞得他差点怀疑自己记错了。
“是啊。”乔说道“这并不矛盾。艾菲尔二十年前就为了他伟大的事业离开了家。那时候你们的婶婶还年轻漂亮,那时候的文远也才几岁。直到前几日,上层经济区传来艾菲尔先生被处决的消息。其实他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彼此了,以后也永远不可能再见。”
乔老头偷眼看了一下陆杨,悄声问道:“他没有告诉你这些吗?”
林克‘唔’了一声。
“他或许是难受。”乔小声道:“他的父亲和艾菲尔先生有着革命情谊。”
“那个孩子呢?那个叫做文远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在二十多年前,艾菲尔离开之后不久,就生病去世了。突内斯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一点小病就能要了人的命。我当时还为他治疗了,可是我无能为力。我们缺少抗生素。”乔摇了摇头。“你婶婶痛失爱子,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偶尔会有些幻觉。总觉得孩子还在身边。”
林克想起当初婶婶抓着他叫‘儿子’,心里突然难受得很。
“你想看看那个孩子吗?”原本沉默不语的陆杨突然开了口。他从贴胸口的地方取下了一块怀表,打开后递给林克。
林克这才看到那怀表的盖子上贴着一张小小的,发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纯净的东方面孔。
光听名字,他原本以为艾菲尔是个西方人。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不然这个叫做文远的男孩应该有张混血面孔才对。
他合上怀表,默默地还给了陆杨。
乔的财产让林克和陆杨大开眼界。除了整整一篮子花生,一整箱能量液,他甚至还有一把枪。下层经济区的枪支是严格受控的,除了陆杨这样深受监狱长信赖的警察,其他人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枪支。但是乔的箱子隔层却藏了一把。
“这个,”乔摸了摸枪,朝二人挤挤眼“只有你们,我最信任的朋友,你们才有权利知道。这是我给一个下三滥的秘书官治疗性病的时候得到的。”
“我总是有一些不错的玩意儿。当然,来得不是那么光彩。那些杂种只会在我这里治疗性病。但是我最珍贵的,还是你们这些真正关心我的人。你们知道吗,那些杂种病好之后就恨不得我马上死掉,这样,他们的秘密就会永远埋藏在地底下了哈哈哈。”
乔给了林克和陆杨各一小把花生,林克放了一颗进嘴里,满口生香。他干脆把花生壳都嚼吧嚼吧吞了。剩下的被他像宝贝一样揣进兜里。乔看在眼里,明白他是舍不得吃,要留给自己的婶婶,顿时觉得这个小伙子不是看上去那么没良心。
三人背上行李,跨出了门。
此刻已经夜深,上层经济区的路灯因为怪物出没而整夜通亮。
海风透过层层建筑吹进来,被磨去了棱角的陆地,像被巨兽压覆在地无法起身的濒死者,嘶声哀鸣。乔背着火焰喷、射器走在最前面,林克举着火把在中间,陆杨垫后。林克和陆杨背上厚厚的行李倒是成了后背的绝佳防护。
乔继续诉说着他对那群治疗性病的人的不屑。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害怕消息泄露吗,哈哈,不仅仅是担心影响声誉。真正的原因是,上面对感染性病的人非常严厉,最严重的甚至会被终生监、禁。”
“竟会这样?”林克吃了一惊。要知道,下层经济区活动在红灯区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身患性病。这是从和酒保的闲聊中得知的。
“我忘记从哪里听到有这个说法,之前上面是没有人患性病的,性病只存在于下层。但是因为有人悄悄跑到下层作乐。才给传染上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惩罚得如此严重。不仅如此,那些下层的传染源更惨,被上层的人找到,直接燃烧焚毁。”
林克想到了那个调查艾美性关系网的黑帽子男人,以及塞巴黑河被烧焦的尤里,他咬着唇回过头,对上陆杨在夜色的火光中灼灼生辉的眼睛。莫非,正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上层经济区为了阻止性病蔓延采取的措施——发现瑟木染病,然后顺着他们的关系网找到性病的源头尤里,最后彻底清除。以此保证疾病不再扩大。
这样吗?
还是不太对。
和艾美在一起的时候瑟木就已经死了,怎么得出瑟木染上性病的结论?
这个思路不通。
那么,如果反过来呢?如果其实源头是瑟木。。。
如果上层经济区的人一直都知道瑟木其实有性病(或者我们可以不局限于性病,我们可以假设他是某种传染性疾病,甚至。。。V1.)那么黑帽子顺着艾美找到尤里,实际上也是在阻止病毒的蔓延。
林克一拍大腿,这样,岂不是就通了!
结合乔老头说的,一旦上层经济区发现有带有病毒的上层人下来寻欢作乐,就会焚毁那些被接触的人。只是这个残酷的行为,被下层经济区曲解为了‘报复’而已。下层经济区不仅将其解读为‘报复’,甚至还主动背起了‘传染源’的锅。估计是在长久的压迫下,惯性地觉得下层经济区是肮脏的。
林克几乎迫不及待了:“小白,调出‘尤里为什么被烧’那一道题。”
小白:“收到。”
小白:“考题已经调出,考生可以作答了。”
林克:“答案是为了阻止病毒蔓延。”
小白:“什么病毒,说清楚。”
林克狠了狠心,大胆猜测“V1.”
小白:“回答正确,得分+5. 总共得分10分。”
欧耶!林克大喜。
林克:“继续,我要回答谁杀了斯科特那一道。”
小白:“收到,正在调出考题。考题调出,请作答。”
林克信心满满:“那个带黑色帽子的人杀死了他,理由同杀死尤里一样。因为他们怀疑斯科特感染上了V1”正如那天他和陆杨躲在尸体堆里听到亚伯和助理对话里所说的。
小白:“回答错误,考分-5.总共得分5分。”
“卧槽!”林克大骂出声。
陆杨:“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克捶胸顿足,这道题怎么会错,他几乎对这个答案十拿九稳的啊。难道和斯科特身份一样,这道题本身就是BUG?
这他妈就太坑人了吧。
他算了算,他才答5道题,现在已经错了两道了。两道都是在他自认为十拿九稳的情况下错的。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不知是怕了火焰喷、射器还是去了别处觅食,这一路,那怪物竟然没有出现。
三人到了林克家,陆奇还算机警,听清楚是哥哥们的声音后才打开门。三个人背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进了屋,陆奇又赶紧将门锁好。
乔扔下火焰喷、射器,转身去查看门墙的侧面,啧啧称奇“上次过来居然没有发现,这墙壁里面竟然都嵌入了钢筋。艾菲尔先生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
闻言,林克反而担忧起来。艾菲尔先生既然如此防护,只能说明当时的环境危险至极,或许这怪物之前就出现过,或许是其他厉害程度相当或者更甚的袭击者。在太平的社会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花费精力武装自己的房子。
陆奇在林克和陆杨那里获得了双份花生,开开心心地和婶婶一起剥起来。
这一天东奔西跑加上精神紧张,林克早就感觉疲累。现在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几个人迅速分配好休息的地方,陆奇和婶婶一个床,乔睡林克的小铺,林克和陆杨睡在地上。
今夜的突内斯少有的安静,似乎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偶尔远处传来几声尖叫,在空旷的夜里迅速扩散,激荡回旋,这个城市不大,高楼耸立,那惨烈的声音在建筑物间冲撞不息。躺在屋里的人似乎能感受到那惨烈叫声所引起的振颤,每每令人心惊肉跳。
林克躺在地铺上,绞尽脑汁都想不通那两道题怎么会错。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又突然惊醒,旁边的陆杨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光洁的额头下眉头微蹙,嘴里发出呓语“父亲…”他似乎被梦魇所困,额头上冷汗直冒“父亲...别去...”
林克擦了擦陆杨的额头,这一细小的动作惊醒了陆杨,手腕被他一把抓住,如铁钳拷制。陆杨陡然睁眼,眼中厉光逼向林克,然后,似乎发现是他,眼神慢慢温和下来。陆杨松了手,默默翻了个身。林克惊出一身冷汗,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是个袭击者,那么他的手腕此时已经断掉了。
捱过一晚,天大亮的时候,外面才小心翼翼出现人声。林克打开门,远处有人跟他招手。他朝对方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人们在相互确认是否有人已经葬生于怪物腹中。
至少到现在为止,林克家周围还没有听说有谁惨遭不测。
但就在林克一家人洗漱完毕,就有塞巴黑河监狱的同事来找他。这人和陆杨一样,穿着灰扑扑的警察制服,但他似乎较为瘦小,制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显得没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