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岚子那头他也十分担心。自北境回来后他的精神状态一直让他担忧，加上在“光影仪式”中自卫岚身体分离出的另一个影子……
如果那就是造成他现在从卫岚身边剥离并附身到自己孩童时代的身体中的原因，那就必须想办法修正才行。
虽然这只是卫岚过去记忆的投影世界，不管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历史正确的时间线，但是属于卫岚的记忆一旦和过去的事情出现偏差，会给卫岚的精神带来损伤的。
要弄清楚发生这一事态的原因，首先他得回到岚子身边才行。
问题是，以他现在拥有实体，而且只是一介平民小孩的身份，怎么可能靠近大贵族的卫岚。
就算圣殿骑士团会向平民伸出援手，但是作为隐秘组织的漆黑圣典可不会面向民众。
大摇大摆跑去圣殿骑士团说求见卫岚，只会被那些骑士微笑着请出去。
再说了，现在的卫岚根本不认识他。
“好烦……”
莫良扶着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瑕姐可是贵族出身，虽然她的家族在传统的贵族序列中只是个因为商业实力而兴起的“暴发户贵族”，但贵族就是贵族，拜托她的话，应该多少能有点办法联络上卫岚吧……
不过首先……
“还是先老老实实道歉吧……”
莫良注视着窗外的夕阳，搔着头，疲惫地叹了口气。
同一时间，圣殿骑士团暗影祈祷间。
看着立在烛台前卫岚的背影，昂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卫岚似乎已经把这里当成“例行公事”的场所，事到如今昂辉也实在懒得吐槽了。
“恭喜。刚晋升为十二骑士就立下大功一件，整个骑士团都在赞扬你的功绩呢。”
“十二骑士”是对漆黑圣典的一种隐秘称法。自从卫岚晋升为第7席次后，昂辉就一直用这种隐称，却不知作何缘故。
昂辉一边微笑着一边靠近。
明明没有风，也没有人动，位于卫岚身侧的烛台火焰却忽然跳跃了一下，挣扎着即将熄灭时，又忽然恢复了平静。
这让昂辉稍稍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卫岚这时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清漠的表情，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为光线的缘故，眼眸中的光辉要比平时更加黯淡。
“说起那个北境领主，听说他在接受审讯时，精神状态一度处于恍惚状态，而且还呈现失忆的症状？”
“……”
虽然是不会对外界公开的情报，但是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还是可以获知一定程度的情报。
昂辉接着道：“听我们小队队长说，‘阳光盛典’在对其诊疗后，发现他的精神似乎是被人操控了，似乎是大脑受过什么暗示才会犯下如此恶行呢。”
“……”
“听说首席无双大人对他进行单独的秘密审讯，你跟无双大人的关系很好，他可有跟你透漏……”
“你的‘漆黑圣典’随从骑士考核如何了？”
卫岚突然打断，让昂辉愕了一下。
记忆中，卫岚还从未打断过别人的讲话，看来有关北境领主的话题他是真的连一个字都不想听。
昂辉耸了耸肩，道：“还是不通过。说我精神状态无法胜任漆黑圣典的工作……明明我的抗压能力不比你差的说。”
“……”
卫岚虽然没说话，但是那遗憾的表情却胜过千言万语。
昂辉凝注着他，吃吃道：“该不会……你一直不安排自己的随从骑士，就是为了要等我吧？”
卫岚淡淡道：“不是约好了么？‘成为我的随从骑士，宣誓对我效忠’。”
昂辉怔住了，良久良久，才露出一抹苦笑：“……也就只有你会把戏言当真了。”
他忽然转身，留给卫岚一个寂寥背影。
“还是别等我了。会叫你等白头的。”
他挥了挥手，消失在门外的光影中。
注视着昂辉离去的方向，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存在于此处的声音：“你的朋友似乎对北境领主很感兴趣呢，跟你截然相反。”
“……”
对于“他”的出现，卫岚起初很不习惯，但是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是在他见证无数罪恶，厌恶人类至极之时，为了防止精神崩坏而诞生的另一人格。
这一人格将所有的负向意念全部包揽，承担着他一直压抑的感情。
托“他”的福，自己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这渐渐失去常理的世界中，伪装成普通人度日。
“他”虽代表着负，可意外的，交谈起来却是个感觉得到充满理性的家伙。
但是卫岚明白，正因为他们是一个灵魂的阴阳两面，所以他非常明白，“他”只是在不断按捺住内心的杀戮冲动，协助自己扮演“正常人”这个角色而已。
因为作为主格的卫岚自控能力非常强，所以“他”的“配合”也十分精湛。
然而卫岚内心十分清楚，在“他”的内心，一直渴望着杀害人类这种生物。
在北境领主的审判日前，“他”就无数次想要手刃他以填满内心空洞的渴望。
是卫岚一直在禁止他动手。
——就算精神有可能受到什么人的操控，可他的身体却如实地犯下了罪行。他夺走了别人的生命，所以理应他的生命也应该由别人来夺走。
——就譬如说，“我”。
在听无双说北境领主可能是被什么人暗示才犯下如此恶行时，“他”在脑海里交流道。
——除非他能指证是谁向他下达了暗示，可惜他本人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甚至就连他的辩词听着都漏洞百出。
可最终，卫岚依然没有让“他”下手。而“他”，明明可以不顾卫岚的意愿支配这具身体，他却从来没有这么做。
对于卫岚作为主格主导这具身体时，“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不满。
之所以不想谈论有关北境领主的任何话题，也只是在抑制“他”的杀人冲动罢了。
这点，“他”也清楚。
“你的朋友，可真是会‘帮你忙’呢……”“他”在体内揶揄道。
感受到卫岚稍有不满的情绪波动，“他”很识趣地将意识隐去了。
卫岚疲惫地叹了口气。因为这两个人的缘故，让他想起无双昨晚说的，让他一度不想去注意的话：
“北境领主的事件，并没有因为他本人被制裁而真正结束。”
第149章
“嚯~你还挺上道的呢！越来越有社会人的感觉了，不过是一天没见而已，感觉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不知道原来‘酒精中毒’还有这种奇效啊？”
接过莫良双手奉上的特制手工制香烟后，女子便发出了这种标志本人独具特色的，充满活力又有些傲气的挖苦声。
眼前这位充满知性又不失青春活力的女性，正是对逃了一天课的莫良做出“杀人预告”的导师——瑕。
她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却一反注重“古典美”的贵族常态，不是以略做修饰的披肩发款式，而是用一根头绳随意地扎成了马尾。
衣着也是，虽然得体，但是比起贵族人士给予平民的庄重印象来说，瑕的装束显得太随意了、太与平民“亲和”化了。
也因为如此，她常常饱受其他贵族——尤其是那些有着源远历史和传承的正统贵族子弟们的诟病。
这当然是属于人类社会典型的现象，事实证明步入成年的卫岚随便怎么穿都没人对他提出非议。就因为瑕的家族并非正统贵族，而是因为靠着世代经商而累积下的巨额财富，才荣登贵族的殿堂并成为其中一员，所以才会遭受那些“正统”们的白眼。
在贵族体系里，“财富”自然是体现家族实力的重要一环，却不是“决定性”的一环。悠久的历史，血脉，传承，这才是贵族体系最为看重的东西。
哪怕许多贵族家庭已没落，甚至贫瘠到比平民还不如时，却仅仅因为他们拥有着“过去”这一财富，依然能趾高气昂的、虚荣地活着。
正因为对此看不顺眼，瑕才会和想要努力跻身于“这样的”贵族中的父亲闹翻，跑到这种被贵族们评价为“乌烟瘴气的平民下城区”里，作为一名平民孩子的导师而存在。
——这是莫良他们所有学生都掌握的情报。
“瑕”这个名字也是，是她对贵族体系的讽刺。据莫良所知，她的本名为“霞”，有着光彩之喻。可她本人却执拗地去掉了“雨”，成为了“瑕”。
瑕，乃玉中之疵，是“非完美”。
也许，她是想警醒自己，也是在告诫他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之物吧。
正因为她的“不完美”，才赢得了这些学生们的尊敬。
在她教授的课堂上，莫良虽然通常都表现得非常顽皮，但无疑，他是最为尊敬她的那一个。
若说在莫良心中有个“最值得尊敬的贵族排名”的文件夹的话，卫岚都只能是排在Number two，谁也没有办法撼动瑕的地位。
哪怕是卫岚已成为莫良心中不可替代的恋人后，也依然如此。
直面瑕的挖苦，莫良也只能回以苦笑糊弄过去。他总不能说，仅只一日，他的内在就从十岁的孩童换成了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