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终于反应过味来,大叫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儿?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我干嘛要杀他,我又不认识他!”
那被绑着的西域人就道:“一般凶手都长得很难看。”
马汉就跳脚:“你说老子长得难看?老子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号称我们马家寨第一美男子。老子天天洗澡,每天都刮胡子,你竟然说老子难看?信不信老子戳瞎你这对氪金狗眼!”
莫良就扶额,“……你快闭嘴吧。”
在场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不是怀疑,基本上就是认定了。
衙役握着绳子,就好言劝道:“马兄,我们好歹共事一场,你放心我绝不让你吃苦。”
说罢竟要上来捆他。
马汉就抱住莫良臂膀,这会儿也不怕眼前这位仁兄有断袖之癖,而且喜欢强上了,哭丧着脸道:“莫兄弟,救我!真不是我呀,嘤嘤嘤。”
莫良抽出被他抱着的臂膀,揉揉眉心,叹道:“把绳子放下,犯人不是他。”
根据现场调查的结果,昨日辰时至巳时,并无人进出客栈,一楼也没有客人在。
二楼房间又临街,若是有人从窗而入,肯定会被街上的人发现,马汉根本没法进入死者房间作案。
所以,凶手只能是与死者同住二层的房客,以及掌柜和店小二。
不过,莫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食指从岌岌可危的一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在一个人头顶上方停下。
“凶手,就是你!”
“原来如此,象棋的暗示啊。”马背上的卫岚看了眼身后被缚,跟在马匹后面走的犯人,眯眯眼笑道。
凶手是同住二层,天字六号房的房客。
从“非”的平面图来看,正是右上角第一间。
死者濒死前偏偏去抓“马”,正是想暗示,凶手就是这间房的房客。
“可是单凭这枚象棋,他就服?作案手法呢?他们搏斗时制造出那么大的动静,如何瞒过同一楼层的房客?还有,杀人动机呢?”卫岚的“侦探魂”上来了。
回程时莫良也骑马。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屁股不疼了,只是不想在卫岚面前丢份,只好忍着痛,在马鞍上如坐针毡。
所以他回答时口气也很焦躁:“动机是因为死者多年前抢了他生意,他一直怀恨在心。至于避过其他人耳目,是因为那个叫波尔裘的西域人在房间里吹箫,还吹的很大声。”
“吹……吹箫。”卫岚的脸突然红了。
“不是那个‘吹箫’,你这个白痴!”莫良怒吼,“我说你能不能少看点小黄书!”
“瞎说。这种文学我起码有十年没碰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重温。”
“放屁,你拿我重温的还少吗!”他这一晃,菊部就更痛了。
那厢卫岚就很是无辜地耸了耸肩,你自己要上赶着往我套里钻,怪我咯。
至于作案手法和杀人动机,自然不是莫良推理出来的,而是拳打脚踢大刑伺候逼犯人主动招供的。
马汉和几个衙役也参与了。
包大人若是知道了,一定很生气,所以他们几个已决心瞒住包大人。
可怜的包大人全然不知道他的属下们竟然瞒了他这么多事,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没有心力去责怪他们了。
此刻他正缩在皇上怀里,咻咻喘气。
皇上“性”趣盎然,一连要了他三次。
他却羞得再无脸见人。
秋慕恒捧住他脸,强迫他看向自己,一字一字道:“朕是认真的。”
包龙图慌忙避开视线,但是秋慕恒不准。
“看着朕,这是命令。”
“……”
“朕再说一次,朕对你,是认真的。”
想包大人何其聪明,现在竟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秋慕恒看着他,久久叹了口气:“你现在不回答朕,也没关系。但是,不许逃,听见没有!”
皇上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可是,他又如何担得起皇上这份心意?
包龙图低下了头。
“朕以后会时不时召你进宫,你做好心理准备。”下床时,秋慕恒如此道。
包龙图就猛地抬起头,道:“皇、皇上……不、不可以!若是为旁人所知,那么皇上的声誉……”
“会有人指责朕是昏君是吗?”秋慕恒忽然笑了,“胡亥曾说过,‘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虽然邵可老师教朕不可学他,但朕其实是有些羡慕他的。”
他整理好衣服,回头看住一脸呆然的包龙图。
“为了保住千古盛名就要朕放弃自己喜欢之物,那未免也太窝囊。朕总不能因为在意后世的评价便畏首畏尾的。”
“……”
“而且你知道,朕一生所求之物并不多。可朕也很贪心,凡是所求,必要实现的。你晓得朕的脾气。”
他一生所求之物实在不多,只不过包龙图却是其中顶顶重要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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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的意思是说:人这一生就如白驹过隙非常短暂,我既然已做了皇帝,就该在有生之年尽心享乐。
第93章
距离案件侦破大约两小时后。
京城, 某茶馆,隐秘之间。
张伯庸面前那壶茶已是泡了喝,喝了泡, 反反复复沏了几壶, 茶水早已没了味道。
这时帷幕终于撩开, 还没等波尔裘进来, 张伯庸不悦的声音就已响起。
“你迟到了。”
张伯庸一向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而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让他等过这么久。
波尔裘却顶住了张伯庸散发出的源源不绝的压力, 还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与方才在悦来客栈时不同,现在的波尔裘仿佛已变了一个人。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润嗓,才道:“被卷入了命案,耽误了一点时间。”
“命案?”
“我啊, 最讨厌有人对我出言不逊, 所以我就让他死了。”
张伯庸眉头一挑,沉声道:“什么意思?”
波尔裘就很是轻狂地笑了出来。
然后他很是炫耀地向张伯庸诉说自己造就的天才剧本。
这事还要从昨日在悦来客栈时,他不小心打翻茶杯,弄脏被害人——也就是钱老板的裤脚开始说起。
钱老板穿的衣服是江南芙蓉坊用特殊染料所制的衣服, 这种染料染出来的衣服颜色会很鲜艳, 就像发光的绸缎。可一旦沾上茶渍就会变黑变污, 而且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衣服便作废了。
这条裤子可是钱老板最喜欢的,而且他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没什么骨气的男人报复心却比谁都重。
在钱老板拎起他的衣领大骂他的那一刻起, 他的脑海中便已酝酿着怎么杀了他。
但案件正像莫良推断和犯人招供的那样,凶手并不是波尔裘。
这就是最精彩的地方。
他要除掉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亲自动手,而是很巧妙地摆布他人,让别的人来替他完成任务。
而他之前就发现,这位犯人先生每次盯着钱老板的眼神总是隐隐流露出一股恨意。后来他借喝酒套话,果然被他套出他和钱老板从前的恩恩怨怨。
当然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富甲一方的钱老板又怎么会记得他?
可这对波尔裘来说,真是一个理想的实施犯罪的工具!
熟知波尔裘的人,都知道他的外号——诡辩家!
他不会直接劝对方去杀人,而是通过一系列的诡辩让他加深对钱老板的恨意,让他自己萌生出想杀人的念头。
于是乎昨晚的杀人事件便促成了,可以说根本就是波尔裘导演出来的结果。
他会在房间那么大声的吹箫,自然是知道那个木偶正在钱老板房间里行凶,替他打掩护。
“怎么样,我的杰作!”叙述完波尔裘双手拍桌,上身前仰,脸都快贴上张伯庸的,目光闪耀着癫狂的光。
“……”
张伯庸头疼。
一个没注意就给他又搞出点事情来。
作为诡辩家,波尔裘的确是位鬼才。
三年前,就因为他从中挑唆,才促成了中容国和大月氏两个大国间的战争。
后来,他成为两国共同讨伐的通缉犯,在西域待不下去了,才会躲到大魏来。机缘巧合下,被张伯庸物色并收留。
他的诡辩的确给张伯庸带来不少助力,但他的性格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如果在气量小、报复心极强的男人中列出个名单来,他妥妥位居第一。
“坐回去。”
“……”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夸奖,让波尔裘很是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但他还是乖乖坐了回去,毕竟眼前的人是他的金主,是他的衣食父母,只是这点程度的“出言不逊”还在他容忍的范围内。
张伯庸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把龙王带回中容国,交给一个叫季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