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感受了一下凉风,他手就被扯过去,吴北又压了过来,掠夺着仅有的氧气,手上没了力气,风扇掉在一边,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宋奚又吃到了薄荷,吴北的牙膏挺不错的,味道很持久。
宋奚学会了换气,这下不难受了,眼睛闭上,热就热吧。
吴北手不老实,好一会儿,宋奚出了一身的汗,他睁开眼把作乱的手手扯到一边,“我妈在睡觉呢,别玩了。”
想了想确实不太合适,吴北遗憾地收回手,在宋奚额头亲了两下,捡起风扇给他吹风,柔声道:“睡吧。”
“晚安。”
“晚安。”
风扇力度被调到最大,温度降了些,宋奚舒服地闭上眼,缓过了劲,听着风扇规律的声音,睡意一点一滴的爬上来。
脑子里几乎快糊成浆糊,宋奚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已经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想着,听见吴北小声地说了声给他买个手机,突然间,他脑中白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宋奚猛地坐起来,吴北被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宋奚顾不上回答,努力整着自己的思绪,把所有的点凑在一起,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劲。
是李树梅不对劲!
吴北真以为他魇住了,伸手拍着他背,哄着:“没事没事,是梦而已。”
宋奚吸了口气,伸手一把抹掉额头的冷汗,转头对着吴北,压低声音:“我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
吴北愣了一下,说:“什么?”
宋奚声音又压低了些:“杀死何建军的凶手。”
宋奚凑到他耳边说了三个字,吴北又是一愣,也小声说:“怎么会,她不是哭得挺伤心的吗?”
宋奚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
他把所有的疑点都串起来,得到了那个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答案。
何建军死,她伤心是没错,就算哭得死去活来也没什么,但是,宋奚想到了那个手机。
警察推测说凶手可能拿走了死者的手机,猜测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前者正确,后者却是错了。
凶手拿走了手机,但是并没有处理掉,而是放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宋奚已经看见了那个手机,就在何洁给李树梅打电话的时候。
当时电话铃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但是李树梅当时第一个反应是摸自己身上的兜,表情很慌,然后才想起什么进了屋里去拿自己的手机。
宋奚当时以为是李树梅伤心过度,大脑反应有些迟钝了,但是,他睡觉前铺凉席,摸到了一手凉席上面的泥。
或许,那根本不是在墙上蹭的灰。
想到这,宋奚毫不犹豫地伸手打开灯,把男人也喊下床,掀开凉席在床单上细细搜寻起来,最后,他在床单角看见了一块手指印大小的泥印,门槛上也有一些和床单上差不多的泥。
配合上白天得到的消息,最终一条完整的猜测在宋奚脑海里铺开,只等着他去证实。
宋奚也不多犹豫,拿起拐杖杵着往李树梅屋里走,吴北就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呈保护的姿态。
走到李树梅屋前,黄橙橙的灯光透过缝隙溢出来,李树梅还没睡。
宋奚敲了敲门,屋里却没反应。
他又敲了敲,对着屋里喊了声:“妈,你在里面吗?”
屋里依旧寂静无声,沉默地吓人。
宋奚眉头一皱,伸手去推门,意外的是,门竟然没别,吱呀吱呀响了两声就开了。
屋里灯光照着,宋奚一扫过去,对上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李树梅就坐在屋里,看着门口,似乎才回过神:“怎么了,有事吗?”
宋奚被看得有些发毛,好在吴北跟在身后,他定了定,走了进去,面不改色地问:“妈,我屋子是你今天收拾的是吗?”
李树梅疑惑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宋奚又换了个问题:“你昨晚没睡好?”
李树梅脸僵了僵,说:“是啊,年纪大了,晚上睡不着,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奚心定了定,肯定道:“爸昨晚其实回来了吧。”
李树梅猛地将视线对向他,眼里带着慌张,“你在瞎说什么呢?”
宋奚叹了口气,不跟她兜圈子了,直言道:“妈,我床单和凉席上有泥,是你今天早上沾上去的吧。”
几乎是一瞬间,李树梅站了起来,浑身发着颤,嘴唇蠕动着,好一会儿,又一屁|股坐下,满脸的死灰,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宋奚这下几乎是肯定了,抿了抿唇,说:“人是你杀的。”
李树梅笑了笑,笑得很难看,整个人破罐子破摔,“是啊,我杀的。”
说完,李树梅又自嘲道:“他当时跟我动手,我就是拿起锤子随便一打,谁知道他就那么死了,还不如一只鸡。”
不用宋奚问,李树梅就如同找到倾诉口一般,将所有的经过都抖了出来,她的情绪已经几近崩溃了。
何建军昨天下午出门打牌,十一点多离开时,接到了李树梅的电话,李树梅在电话里骂他,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路上打着电话和李树梅争执,等他磨磨蹭蹭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村里人都差不多睡着了。
到了家,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何建军就要动手,李树梅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抄起锤子砸在了他脑门上,将人给打死了。
李树梅过失杀了人,在家里坐了许久,等到冷静下来,才拖着尸体去了水池边。
她经常做农活,把一个成年男人弄到水池边,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她也知道处理证据,清理了水池边的脚印,李树梅回去后就开始清理家里的痕迹,可是因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根本静不下心,也睡不着。
为了缓解情绪,她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宋奚床单和凉席上的泥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而那个手机,不是她故意不扔,而是争执中掉在了桌角,一直到早上才被李树梅看到捡起来。
那时候天已经亮了,村里人都开始出来活动,李树梅不敢去扔,不知怎么的就揣在了自己兜里。
之后的事就很明了了,其实在警察问话时,李树梅哭到发颤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恐惧。
宋奚又想到了他白天给李树梅抵纸时,碰到对方的手,凉得吓人,是因为心里藏着鬼。
李树梅说完,用讥讽地眼神看着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怎么,你要报警抓了抓我吗?”
宋奚没应,冷静道:“你们争执,是因为何洁吧。”
第26章 瘸子也有梦想13
宋奚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何洁面对父亲的死,表现的实在是太冷静了。
李树梅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不否认,也不承认。
对于这个她最喜欢的女儿,她总是会偏袒一些。
宋奚也没有兴趣刨根问底,只静静地拿出手机报了警,吴北在他旁边站着,一直在用手机录音。
他不是审判者,是对是错,都应该由专业人员来做判定。
电话接通,那边收到消息后,表示很震惊,再三确定后,让宋奚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先稳住现场,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李树梅没想到他真的会报警,还如此果断不讲情面,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儿子,眼里带上了一丝怨恨,声音尖锐刺人,“何康!我是你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宋奚没有辩驳,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论什么事,有勇气做,就要有信心去认。
李树梅聚集了一天的情绪就这么被扎破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冷血不近人情的儿子,浑身到达了冰点,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什么话脏骂什么,好像就能借此消磨掉内心的恐惧。
宋奚无所谓,旁边的吴北确实听不下去了,他骂人的水平有限,一时间听到这些难以入目的词语,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憋了半天,干脆伸手捂住了宋奚的耳朵,耳不听为静。
宋奚安安静静地任由男人捂着耳朵,虽然这并没有多大用处。
李树梅骂累了就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我没想杀他的,我真的没想杀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
李树梅又开始怪宋奚,若不是宋奚,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说他事事不如何洁,也不如何洁孝顺。
“妈,你以为不是我,警察就不会发现了吗?”宋奚轻轻拉下吴北的手,逐字逐句地说:“你瞒得住一天,瞒不住一辈子的。”
这事已经惊动了警察,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力,李树梅的伪装很拙劣,情绪也很容易崩溃,只要有心人去套话就会露出破绽,或许今天警察会因为她失去了丈夫情绪不稳定而放过她,但是明天呢?
找不到最直接的证据,谁都会是警察怀疑的对象,心里有鬼的人是做不到滴水不漏的,只是短暂的时间问题。
李树梅说不话了,瘫坐在椅子上,绝望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夜色渐浓,警察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带头的还是白天那个头头,他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重的吓人,二话不说直接带人铐了李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