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翊不可能无视这样的场景,月常在是死是活对于他无关紧要,他只是确定自己的行程此时要因为这么个人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这让他凑到白苟的面前,声音不浅不淡:“你喂给他什么东西?”
白苟把那团已经辨不出取自那种妖兽的果冻状物体呈现在霍天翊面前:“好东西啊?”他神色很无奈,透着:啊,现在这些人真没用,连好东西都承受不了。
为了加深他那样的情绪的延续,他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吃了这个才改造了身体,而且吃的可不是这一小块,是整个!”
他着重于最后二字,内心是不无得意的,并在心里再次问候了一遍大飞母亲,然后为自己竟然能够活过来感到由衷的庆幸。
大概就是这种疼痛太过可怕,以至于对于任何人,他都不介意的奉上这种不是常人能够享受的‘好东西’。
他对霍天翊说这些是带着炫耀的语气,那种:你看,这些东西,其实我也能挺过来的,并且还能做得更好,我不再是你眼里那个堕懒什么都不肯做的师兄了。
但是他没想到霍天翊在听了他的炫耀之后反而起了兴趣。
“给我尝尝?”他随之提出了要求。
白苟没想着霍天翊在看到月常在这么痛苦的表现之后还会有‘试一试’的心态,他没有做任何准备,于是愣了一下。
“啊?”
霍天翊没有在意白苟的愣神,他说的那句话好像也不是征求白苟的意见,随后就拿起白苟手上的果冻状物体,就这么吸入了口内。
白苟眨了眨眼,看着自己手里空无一物的掌心,才意识到这玩意儿已经被霍天翊给吃了。
他还没消化这件事,因为这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在他无数设想里面,没有一个霍天翊会这么做。
而霍天翊就这么做了,并且做得很坦然。
疼痛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神色慢慢的绷紧了,眼前的景象也很快被分泌的生理性泪水充斥。
白苟的声音忽远忽近。
好像在叫他,又好像在骂他,霍天翊抓住了白苟的手,他强忍住自己咬舌头的欲望,大着舌头问:“这……就是你尝过的苦?”
白苟确实在骂他,他的声音很大:“霍天翊你有病啊!我没给你吃!你吃那么快干嘛!你是不是以为你是主角就永远不会死!”
他的骂声在被霍天翊抓住手的时候停止,只剩下难忍的沉默,他内心疯狂的刷着屏:他会死吗?他会死吗?他会死吗?
会死,他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但是,还要死第二次吗?
霍天翊的回答却让他那紧急焦躁并且失去理智的心慢慢也跟着停滞下来,不是平静,而是停滞,他整个人还是焦躁不安的,但是内心的所有活动却停滞了。
他等待着霍天翊把话说完。
“呵……”霍天翊说的很慢,毕竟那种疼痛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够忍受的,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用着一种嗤笑的语气:“……不过如此。”
你尝过的苦,不过如此。
这是他想要告诉白苟的,用着自己的亲身体验来教导白苟。
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很得意了吗?不,远远不够。修行不是吃几个东西就能够迈过去的,你还没有到炫耀的地步,你的骄傲会成为你失败的台阶。
他甚至不知道白苟要面临什么样的挑战,但是他却敏锐这察觉到白苟的未来必定不会一帆风顺。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给白苟一个打击,虽然这种打击在白苟看来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白苟更担心的是霍天翊的生命,他的未来,他和系统的协议,他不被取代的筹码,甚至他自己内心的期望。
白苟都不允许这个人死。
与在另一边用尽生命在嘶吼,着重表现行为艺术的月常在不同,被白苟殷切注视的霍天翊除了说出那两句话后,没有从嘴里面泄出一声代表他痛苦的惨叫。
除了他抓住白苟的手用力到让白苟生疼外,没有一点迹象表现出他在忍耐一种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月常在的惨叫还在持续,霍天翊的沉默让白苟陷入一种自我谴责的怪圈。
我是不是太过自大,从我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伴随我始末的傲慢是不是仍旧没有丢下去?
我是作者……
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我完全忽视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修行所做的一切牺牲和努力,用着上帝视角来认为自己只用收获唾手可得的天材地宝,就能够超越他们。
这是否是一种非常自大的傲慢?
是的,这是。
我从来就没有丢下它们。
月常在的惨叫成为了白苟责怪自己的背景音,也成为了他自责的理由,但是就在他要陷入更加沉重的黑暗心理世界的时候,霍天翊却抓着他的手慢慢挺直刚刚微微弯曲的背脊。
他看了白苟一眼。
就这一眼,让白苟知道:你还差得远,不管自大也好,谴责也好,都差得远。
白苟喃喃:“怎么样?”
霍天翊微微笑了下,这让他本就不差的面容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沙漠反射出金灿灿的柔和线条:“的确是好东西。”他说。
月常在的惨叫仍旧没有停歇,白苟看霍天翊的注意力转移到那方面,就道:“也许他挺不过去了吧?”
霍天翊又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此时他的笑落了下来,整个人变得面无表情,像是冰冷的机械,但是那双眼却更像一种探测镜头:“你认为自己是神?”
从某种角度来说,作家对于一本书确实是神,但是那是针对于作家面对着自己书稿的时候,他可以随时随地的修改,添加人物和情节,但是假如作家穿进他的书里面。
那么他还是不是神?
这个论题先按下不表,霍天翊问出这句话是因为他清楚的看穿了白苟内心的狂妄。
那种代表上帝给予人们生死的狂妄。
我是上帝,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让你死,你就死,我给你好的东西,但是却是带毒的,你必须凭借自己的意志挺过去才能得到,挺不过去的就只能死。
他用这个来筛选能够待在自己身边的人。
但是凭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
白苟在霍天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么对自己说。
霍天翊看着白苟的眼睛,他能一眼看穿白苟内心的复杂情感,在这方面,白苟永远不是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师弟的对手。
丛林法则的优胜劣汰使得霍天翊在各方面都比白苟要成熟许多,在这方面亦然,他很好奇白苟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会产生自己是神的狂妄想法,但是他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他在白苟的眼里看到一种隐藏极深的不安和恐惧。
似乎整个人都要被重重负担压垮,而霍天翊并不想做那最后的稻草,他敏锐的觉得自己应该给白苟一个呼吸的空间,这也是他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原因。
最后白苟给霍天翊的回答是:“我不是。”
他自从进入了这个世界,就不再是主导这个世界规则的神,命运抛弃了他的操控迈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他要适应这个,与自己相搏斗,而不是继续沉浸在自我的臆想当中。
第51章 所谓作者
作者这个职业由来以广,大概从人类发明文字之始,人类就将其与他们说话的这个功能一起发扬开来。
人不可能不说话,除非他是个哑巴,但是哑巴也能够写作,没有人不能够写作,写作的目的各有千秋,但是写作的门槛却低到令人发指。
这也是它能一直流传至今的原因,而一个作者到底怎么对待自己的作品呢?
当然作者这个职业里面各路人马众多,有清流也有浊流,有不为三斗米折腰之辈,也有为金钱抛弃尊严卖光一切之徒。
而恰好,白苟属于后者,靠文字来养活自己,为了讨好读者,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卖的,与娼流不一样,这些靠文字过日子的家伙不是躺下来脱光所有就能讨好顾客的,他们需要费尽心思的去考虑读者的痒点是什么,要怎么用独特的手法去骚刮那个痒点让读者大呼爽哉,就是一门学问了。
白苟这篇《问情》就是这样的一门产物,你不能说他没有用心去写,没有哪个作者是用敷衍的态度去完成他们的作品,他们的考官可不是老师,只要字数达标就能混过绩点,他们的考官是每天摇摆不定,越来越难伺候的读者。
但是用心去写一门大作,和用心去讨好读者所呈现的作品是不一样的。
白苟这个作者有着天空繁星一般多的缺点,但是唯一值得称道的优点是,至少他是个讲逻辑的作者,这也避免了他进入这篇《问情》这个小说世界里面,并没有遇到能够刷新他三观的事情。
他对《问情》的构架上废了许多功夫,而在霍天翊的人设上更是下了苦工,在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笔下的人物活过来,陪着他度过那被电脑屏幕的灰暗光亮充斥的每一天。
显然,他是付出了感情去面对自己的文,而感情的深浅取决于这篇文的进展程度,在完结后,他往往会选择去旅游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让其余的一切把他脑海里面创造的人物掩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