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好奇得紧,毕竟大师兄一向道义凛然,能出名的事少有不做的。我又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便决定暗夜打探。
但我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夜探,轻而易举就毁了我这二十多年来逐步形成的三观。
我看见大师兄跪在地上,亲吻一只小妖的脚踝。
师兄那双向来斩妖除魔的手此刻却轻轻托举着一双玉似的脚。就算那双脚确实美得无可挑剔,像青葡萄剥了皮滴滴暗欲,我还是难以置信。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师兄那张爱说教的嘴,此时却缠绵在他人的脚踝之处。
我该觉得恶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希望把玩那小妖玉足的——
是我。
2
我有些惊慌地离开了师兄的洞府,一路上口干舌燥,热气下涌。明明眼前是黑漆漆的夜,我的脑海里却还是飘荡着那双足的玉色。
那上面并不是没有青筋或纹路,与之相反,因为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了,青色的血管异常分明。但还是美,甚至更美了,美得妖异又瑰丽。
我甚至想——
我也想跪下去轻轻地亲亲地吻一口。
最好带出些唾液。
把我的体/液黏上去。
3
在那之后,我像入了魔障一样夜夜前去偷窥。大师兄沉迷于跪伏并未发现我。
但是他看见了。
他抬起那双浅水银的眸子轻轻地带着些不耐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知怎的,突然对大师兄生出了极深的恶意。
凭什么——
触摸他的人不是我。
4
之后我潜伏在暗地里,一直找着时机。好在老天助我,大师兄在一次外出任务时,不慎触碰了禁忌被锁在了秘境里。
这件事只有一直尾随跟踪着的我知晓。
而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人。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结果。
我悄悄来到了师兄的洞府将小妖转移了。
我抱着他时像抱着我自己的心脏,轻轻地抱觉得不够,太重了又不舍得。
但是他一言不发,好像再转手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突然有些恼怒。
他的神情就好像抱着他的不是人,只是一团虚无飘飘自作多情的空气。
就连我像师兄一样跪在他身下祈求他的一丁点儿垂怜,他也不为所动,甚至懒得瞥我一眼。
5
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我怎样努力,他都不肯正视我一眼。我的卑贱我的爱恋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我的讨好我的乞求,他全都懒得搭理。
我受不了了。
我要占有他。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他都该是我的。
6
但是我失策了。我不过才吻到额头,大师兄就找上门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让大师兄抢走!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我无法自控地狂暴起来,清醒时大师兄已倒在地上,气断声绝。
我也没好到哪去。
丹田尽碎,筋脉寸断,血液源源不断地汩汩而出。
我留着血泪想对他说句话。
但是我说不出来了。
在意识完全消绝之前,我终于见到了他的笑。
哈,原来如此啊,虽然我的爱一文不值。
但我的死——
能让他快活啊……
但是幽——
值了。
值了。
值了……
第25章 拥抱自己
人闲下来,听风吹竹叶是岑静,听雨打芭蕉是安然。
在前几个世界中的些微戾气也慢慢散了,偏幽再次清冷静默下来。
雨滴滴地打在树叶上,也轻轻敲动了偏幽的心。他想起了曾看到过的几句话,“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
冷雨不断地下,他感到些微冰凉浮荡在周身,但这样的冰凉倒让人觉得极好。极淡的凉,就像一杯清茶,或者一盏淡酒,不使人振奋,也不让人迷醉,只让人微微清醒起来,好似若梦浮生被揭开了面纱的一角。
那面纱应当晕染了一种绮丽又怅惘的色调吧,他想,或许就像四季不同的黄昏傍晚,或许就像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的不同色号。
也或许,像古往今来不变的月光。
“三分月,六分凉,余下一分的怅惘。”偏幽轻轻地低语一声,那声音太弱,在滴答雨声里似有若无,暗自隐藏。
没什么比安静更好的了,他甚至享受起这清冷的静默起来。没有他人灰色的影,没有许多嘈杂的物。
只有大自然里自自然然的冷绿与自由自在的温柔无边无际地舒展着。每一天都能嗅到空气,每一月都能听到林间小物低低语。
此花落了,其他的又生长起来。洪水淹没后,大地继续生长。该带走的不该带走的都带走了。
有些人坐在洪水后的废墟里,看天边的暮色落了又起。
偏幽在山林僻静之地呆了很久,出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便坐在灰白的废墟里。
偏幽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坐了下来。他看了一夜的星空,直到天边第一缕光线破开了暗夜才离开。
之后他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路上他看见许多人,遇到许多事,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插手。
有的倒下了,有的继续生活着。偏幽只是一直往前走着,一直一直地走着,没有目的,也不求结局。
听到琴声偶尔和,看到尸体帮忙埋,等看到大海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小说里的世界。
他本该是一名炮灰攻,为了某人在京城里隐姓埋名一辈子,直到垂垂老矣才发现,自己的一生竟然就这样逝去了。没有看过高山,未曾到过远地。一辈子,只看见了一个人。生活里全是他,生命里全是他,甚至忘了转个身、回下头,好好的看下自己。
一辈子,他也未曾好好地拥抱过自己。
但真实发生的事和小说里完全不同了,从出山开始,偏幽就从既定的路线中跳脱了出来。
他并未北上,而是一直往南走。
一直走哇走哇走哇,走出了那个国家的界限,也走出了小说里纷纷扰扰的繁复纠缠。
这样也好,他想,相比闹腾腾的欢愉,清冷的静谧似乎更加真实些。
在稍显凄清的岑静中,偏幽紧紧拥抱自己的样子只清幽不凄凉。
故,并非无处话凄凉。
只是不必话罢了……
第26章 一生
1
女孩一身黑,头发很长了。
这是偏幽对远方表妹钟曼的第一印象。
偏幽进门的时候,看见钟曼蹲在煤堆旁用火钳打煤块。把大煤块打成小煤块,一下又一下,打了一块又一块。一块大煤炭碎成几块小煤炭,又一块大煤炭碎成几块小煤炭。
而后她的爷爷让她起来去端水给偏幽喝。
端完水,钟曼又开始打煤块了。
她一直沉默着,偏幽问多大了,她没说。
她爷爷说了,十七十八了,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嫁人了。
她爷爷说这话时,钟曼仍旧蹲在煤堆旁,沉默地拿着火钳不停地敲打着。渐渐地,黑衣服黑头发的她好像和煤块没什么区别了。
偏幽没再问什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之后身边有人谈到了钟曼,说她弟弟在上中职,而她没考起高中,就呆在家里了。
偏幽没有问为什么钟曼不去读中职。
再后来,偏幽听说有人去她家提了亲。
她家答应了。
2
这个世界连密密麻麻的人群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角落里的蝼蚁了。
钟曼小学毕业后为了读书一直寄宿在舅舅家。她曾说过想住校,但她妈妈说了,什么住校不住校,就是浪费钱,这个女儿养了当没养,一点都不体贴,没良心,靠不住。
于是她就去了舅舅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舅舅家全家的早饭做好。放学后,再辅导表弟的作业。在她中考期间,因为一件外套忘了洗,被她舅娘骂了一晚上。
那年中考成绩出来后,钟曼看着自己的分数,明白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就差一分。可那又如何呢。
之后她被妈妈叫回了家,开始在家做家务。
而妈妈陪着弟弟去县里读书了。为了方便,她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假期再见到弟弟的时候,钟曼发现夜夜吃宵夜的弟弟双下巴堆了三层。
3
钟曼出嫁的时候,租的裙子被闹婚的扯烂了。她老公为此事后扇了她一巴掌。
她老公出了八万彩礼钱,对于钟曼这种结了婚还继续败家的行为极其不耻。
之后日子就这么骂骂咧咧地过下去了,平时她老公还是不怎么打人的。只是钟曼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他老公很生气,月子期间就踢了她肚子好几脚。
自此,她老公发现了新的乐趣。
她婆婆也一样。有时看着钟曼被打的场面,甚至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4
钟曼流了几次胎,终于给老公家生了个继承挖田家业的小子。她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好起来,但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的肚子很疼很疼,一直很疼。她求老公让她去医院看看,她老公一脚把她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