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掩住眼目,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内心突然泛起一股子浊气。
想要抽烟。
他习惯性的伸手掏向自己的衣兜,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穿着件棉睡衣,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自己常抽的那包烟三天前就已经抽完了。
“啧”了一声,张东海没什么力气的直起身子,打算出门买烟。
他看都不想看左柔静一眼。
“张东海!”
左柔静没有将手包放在桌上,而是恨铁不成钢的砸在张东海的身上。
“公司那头被季博简处处打压,我本身就已经够头疼的了,你还给我惹麻烦,你给我搞砸了后不谈怎么解决,就给我在这儿装颓废!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吃穿全是我给你的钱!现在我碰上这么大麻烦,你就不能帮帮我!起码关心关心我......”
左柔静眼底一抹落寞飘过,但很快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上位者气势爆包开来。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自己的面子,整个公司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陈芹晕倒后,张东海提心吊胆,生怕陈家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上门来,告诉左柔静自己外头有个私生子。自己忧心忡忡的过了好段日子,一直在左柔静面前一个劲儿表现自己,就指望着万一自己做的丑事真得被人爆出来,左柔静看在自己最近的表现上,还能再给自己个机会。
时间久了,年纪大了,他也明白,自己没什么天赋,这辈子算是难出什么成就了,左柔静这颗大树,他绝对不能丢。
凑巧的是,有个刚成立没多久的食品加工厂想要来和左家合作,一起合作打开南松市场,左柔静本就有意合作,又在张东海的多次毛遂自荐下,不顾其他董事的阻拦,硬是把这个在她看来不算重要的合作扔给了张东海。
可张东海这人好高骛远,好吃懒做,端着个公司总经理的身份,竟然就因着合作人太年轻的缘故,言语间尽是高位者对下属的颐指气使。
往往和张东海合作的人看在左家的面上,看在左柔静的面上,大多能硬撑着给张东海个面子。
但这次,对方却显然不吃这一招了,年轻人火气重,性子直,凭着背景深,秉持着一个信念,这家不行换下家,直接指着张东海的鼻子骂,连合同都没签,拍拍屁股走人了。
要是换做平常,左家也并不是指望着这门生意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利润。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季博简突然出手了。
生意突然开始难做,地位一落千丈,饶是平常看不上的小生意,此时竟然也显得重要起来。
熬了这么久,陈芹都没来找自己麻烦,张东海提着的心脏竟然也能放下来。又重复起自己在公司混吃等死的日子。竟完全没把公司遇到的难处放在心上。
每天冷着脸看着左柔静处理着公司的一堆烂摊子,他偶得会做的,也只是虚伪的问问,自己能帮些什么忙。
但他只担心,下个月左柔静能不能把远超过同职位人的工资打到自己卡上。
直到前不久,左柔静黑着脸,把一叠文件捧到自己面前,直言让他去道歉。
张东海至今都记得,左柔静姣好的容颜不再,她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袋骇人的挂在眼底,法令纹深的让张东海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爱上她的。
“之前你谈的那门生意,负责人要让你去道歉,”左柔静话语中带着些恳求,几乎是低声下气的说道:“你就帮公司一次,明天去一趟吧。”
张东海拒绝了,几乎没有思考。
这种丢脸的事他绝对不愿意干。
而就是在那一天,左柔静让他回了家,这一回,就是一个星期。
期间,左柔静断了他所有的银行卡,他又没有存钱的习惯,只能凭着身边的零钱煎熬得过着。
自从结婚后,张东海就没缺过钱,他大手大脚花惯了,短暂的贫穷一星期像是要了他的命。
“你知道我为了处理你丢下的烂摊子,用了多少心思吗?”左柔静看着一脸淡然的像是局外人的张东海,越说越崩溃,到最后,她几乎像是疯了魔,红着眼就要上手朝张东海身上打,在外头收的委屈全然爆发开来,“我低声下气,就差跪在人家办公室门口,求着人家和我们合作。你倒好,就这么躺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
几乎癫疯的左柔静双手揪着自己的脑袋,表情扭曲,像哭又像笑,“现在合了你的心思了,我快撑不住!”
“你懂吗,公司快没了!”
张东海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左柔静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太过激动,她几乎站不直,只能紧靠在桌边,气若游丝,呢喃自语,“没事,我们去找季博简,去找季博简,求他放过我们。”
“张东海,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求你了。”
左柔静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肩上沾染着脱下的根根头发,这幅落魄模样与张东海记忆中的那份娇美相差太远。
半晌,张东海表情怜惜,眼底却一抹精光闪过,他挽起左柔静无力的手腕,“好,我陪你。”
*
陈葡萄坐在自己床上,半天没个动静。
宿舍里,左柳不在,满子实自带的床帘早已拉起,让人看不清他在做些什么。
季一川端着杯温水,放在陈葡萄的桌前,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轻轻挽起他的手。
“不要怪奶奶了,她这么做也有她的原因。”
陈葡萄看不见的地方,季一川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开。
“我知道,”陈葡萄的声音有些闷,“奶奶这么做肯定是怕我担心。”
“我只是难受,自己是个男人,但却一点没有给奶奶带来安全感,我想要保护奶奶,而不是一直生活在她的庇护下。”
季一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他没有说话,只揉了揉陈葡萄的脑袋。
“不行,我一定要和张东海当面做个了断,他欠我们家的,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第119章
“这才刚来没到一天,你们就想请假回家!?”
办公室里,王忠端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啪的一声撞在办公桌上,他今早来得早,没想到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有学生到自己这儿来请假。
“昨天不是和你们强调过了吗?这次集中培训的时间本身就短,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请假!不要请假!你们这才来多久?”
王忠右眼皮跳得厉害,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来,季一川,你说说,你要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季一川舌尖舔了舔唇,直面着王忠的怒气,镇定自若的说道:“我行李没带全,袜子就带了两双,王老师,我总不能两双袜子过十五天吧。”
王忠这会儿不光是眼皮跳了,他气得额头青筋都开始跳了。
他哆着手,食指间缓缓移到陈葡萄身上,“你呢?你又是什么原因想要回家?”
想要回去找人算账。
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王忠会这么生气,陈葡萄是没想到的,在来办公室之前,他压根没想到请个假竟然会这么难。
他没个准备,偏偏平日里乖得很,也没季一川这个随口瞎编的能力。
陈葡萄一时间有些犹豫,看着眼前等待着越来越不耐烦的王忠,陈葡萄一咬牙,随口扯了句,“王老师,我行李也没带全。”
他是真不会说谎,差不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完全没有从季一川嘴里出来的流畅劲儿,支支吾吾没个自信。
王忠会信。
才有鬼。
他仰着头,端起保温杯呲溜喝了一大口,瞧着眼前不大自在的陈葡萄,调侃着,“哦,陈葡萄,你又是什么东西没带全?”
陈葡萄没想到王忠会继续问下去,眼底明显的闪过一丝愣怔。
“老师,他就带了两双鞋,您说巧不巧。”
后头,好心肠的季一川实在是看不下了,他双手撑着陈葡萄的肩,目光越过陈葡萄,和王忠对视。
盯着王忠深邃的目光,心不跳脸不红的。
实在是说瞎话的一把好手。
可惜王忠没瞎,他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带了那么多届的学生,看着陈葡萄这幅模样,不用脑子都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鬼主意。
“王老师,我们是真的认识到自己这次的错误了,以后我们一定互相监督,绝不再犯!这次,您就放我们一天假吧,就一天……”
“还想着放假呐?还互相监督,监督个头,我告诉你们,我不允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那点小心思,”王忠跟看-你是我的-执念-小屁孩似的,“就算你们只带了一双袜子,一双鞋,你们也不准走,实在不行,不穿你们两也得给我熬过这半个月!”
季一川见请假是无望了,他装模作样的耷拉着脑子,以一副被误解的深沉模样走出办公室。
“别装了,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季一川最后朝王忠扫了一眼。
“这种天气不穿袜子,不穿鞋,是会冻脚的。”
王忠听得忍俊不禁,”别在我眼前晃了,现在给我回班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