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晚不敢再想,轻咳一声:“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孟先觉牢牢盯着程未晚,目光炽热如火:“已经不疼了,劳你挂念。”
程未晚摆手:“嗐……客气什么……”
说完,程未晚才觉出不对劲来。
从小到大,他就没怎么收到过情书,女孩子们不知道他的性取向,看他瘦瘦弱弱,白白净净,有点可爱,都争抢着无痛当妈,认他做儿子。
而男孩子们呢,他虽遇到过心动的,但那些男孩子基本都喜欢异性,这就导致他的每一场暗恋都无疾而终。
因此,当他收到孟先觉送来的情书时,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孟先觉放下手中的脏毛巾,看着程未晚脑子已经不够用的模样,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为他倒水。
程未晚坐着,接过水杯,僵硬地捧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忽觉一道黑影向自己压过来,他愕然抬头,只见孟先觉在他身边缓缓单膝跪下,轻轻地为他扫去衣襟上的浮尘,低声唤他:“晚晚?”
程未晚的心还没有安静下来,他看向孟先觉:“怎么?”
“你不必有负担,”孟先觉绞尽脑汁道,“信的确是我写给你的,但我并未奢求会有一个答复。”
程未晚悄悄攥紧手。
“我并不是在因过去所做的那些事而求得你的原谅,也不是因为趁火打劫,利用你对我的同情而企图将这份感情升华改变……”孟先觉停顿一下,“晚晚,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等你,但并不是在逼迫你。”
程未晚与他的双眸对上:“你怎么知道你会等得到我?”
孟先觉嘴角挂着纵容的笑:“等得到便等,等不到,我就听从我自己的那一点私心,让你永远当我的前辈。”
程未晚忽然笑:“孟先觉,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孟先觉微微抬首,虔诚地看向他。
“那日你说过,你会在半个月之后,将你对赤金兽做出那些事的原因告诉我。”
孟先觉的表情稍显痛意,但他并未迟疑:“是。”
“那不如这样,我们所有的误会都源于此,你若是告诉我原因,那我也给你一个答复,如何?”
孟先觉这次真正的有了片刻的犹豫,但还是应下。
“好。”
孟先觉买来一辆宽大的马车,一大清早,用过早膳之后,他们三人便迎着日光上路了。
易容丹的有效时间是十二个时辰,保险起见,他们三人在赶路之前,一人又都重新吞下了一粒。
连续三日,越靠近天门,那些重金悬赏孟先觉性命的通告便越来越多,那些弟子也就越来越狂热。
马车在路上行驶,程未晚撩起帐帘,呢喃道:“这些弟子真的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孟先觉默不作声,只是更加用力地给马抽了一鞭。
凌肆夭轻叹一声,悄悄拉了拉程未晚的衣袖,附在他耳边问:“晚晚,我们真的要回天门吗?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定是凶多吉少。”
程未晚低垂着眼帘:“放心,孟先觉他既然敢回天门,就证明他心里有数,至少在原着剧情里这一段,他没死,顶多是被扒一层皮。”
“不管怎么出于什么考虑,玄微作为他的师尊也好,或者作为一个重生的异常数据流也好,他都不会让孟先觉死在这里的,至多折磨他一番。”
程未晚颔首,但他的心始终悬着。
凌肆夭更加忧心忡忡:“晚晚,那对他的答复,你打算……”
程未晚暗中捏紧手指:“再说吧。”
凌肆夭盯着程未晚看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
依照他对程未晚的了解,他看得出来,程未晚也不是完全能够做到对孟先觉绝情。
这是他最怕的事情。
也是每一个系统要极力阻止发生的事情。
阻止宿主和任务世界里的人产生感情。
因为一旦有了羁绊在,宿主就会产生一些其他的情绪,这种情绪会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脚步,换句话说,就是宿主在“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的诉求之外,又有了其他愿望。
他们在傍晚到达了天门山脚之下。
程未晚从马车上跳下来,看见夕阳躲藏在雪山之后,天地万里苍茫。
他冷得打了个哆嗦。
天门今日冷得出奇,似乎是近百年来最冷的一天。
明明是晴朗的天,云也温柔,可那金色光芒徒劳无用,风也肆虐,呵气成冰,见不到半分温暖的影子。
程未晚揣着手,远远地望一眼天门主峰,破天荒地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不如,我们在山下吃个晚饭,或者过完夜,明日一早再来吧。”
今日是他与孟先觉十五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他知道孟先觉的执念在哪里。
孟先觉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与他解开那个结。
但若是就这样冒昧地送孟先觉去接受那一群无知之人的审判,那他宁愿这个约定之日就此作废。
孟先觉轻笑:“晚晚想吃些什么?这附近有几家还不错的铺子,我替你带些回来。”
他一心赶路,忘记解决口腹之欲了,是他的疏忽。
程未晚特地留意了孟先觉的眼神。
他看到孟先觉的目光沉稳如常,好似今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日。
程未晚敛眸,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随便,能饱腹便可。”
他与凌肆夭坐在马车里,静静等待时间流动。
孟先觉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才回来,程未晚托着腮出神,无所事事令他头脑发困,眼皮发沉。
忽听车外有人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低沉有力,磁性好听,简单的一声瞬间扫空程未晚的困意,他掀开帘帐向外看,却在一刹那间心跳加速。
今日的天很冷,就算是修者有灵力护体,那些刁钻砭骨的风像是专克这些一成不变的灵力护罩那样,依然能够攻击到那些不怕刀剑,却怕寒冷的□□。旁边的凌肆夭快要裹成一个球,瑟缩着根本不敢下马车。
可孟先觉不怕。
他穿着单薄的银色锦衣,左手拢着一束暖橙色的柑橘花,这种颜色的花极为少见,但却代表着光明和力量,而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巨大的乌血木食盒,食盒用灵力温着,里面的食物都保持着最佳的口感。
风与霜雪似乎都奈何不了他,他的手冻得黑紫,血液都变成极为难看的颜色,可他握着花和提着食盒的手仍旧那么稳。
在这种极端的天气里,若是常人,有口吃食饱腹便已经不错,哪还有闲情去管顾其他的,更别提那束富有情调的花,和精心寻找的吃食。
程未晚的手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的巨响,高墙倒塌之后,是孟先觉站在外面的模样。
孟先觉向他露出个浅笑:“抱歉,久等了。”
程未晚是曾听过柑橘花的花语的。
藏于微末之中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凌肆夭:捧一踩一duck不必。
第82章 【连珠峰】万变
孟先觉带着满身的寒气上了马车,帐帘被掀起的一刹,狂风灌入,马车内燃着的灯烛跳跃闪烁,凌肆夭猛地吸了两下鼻子:“关门,快关门!”
程未晚无奈接下孟先觉手中的花和食盒,以便于他方便上车,好能让帐帘撩起来的时间缩短一些。
孟先觉在寒风之中冻了那么久,身体变得没有知觉,直到进了温暖的车里,手捧着一个程未晚硬塞过来的暖炉,他才觉得自己在缓缓复苏。
程未晚将那束柑橘花寻了个位置插好,使夕阳笼罩于上,不自在地敛眸,无视掉孟先觉时时刻刻都在看向他的灼热目光,打开了食盒。
食盒木制极好,厚重压手,用来做食盒实在糟蹋东西,程未晚却没注意到一个区区十七岁的青年就能用上乌血木来做食盒,还毫不心疼。
就算孟先觉师从天门,天门也不可能让他这般挥霍。
食盒里面就是普通的凡间吃食,蟹黄包,虾饺,样式精致,一样买了许多,因为有灵力温着,因此这一路上都还保持着新鲜的口感。
凌肆夭闻到了香味,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过来,腆着脸蹭了蹭程未晚,让他喂自己一个虾饺。
程未晚朝他翻一个白眼,一脸嫌弃,但还是夹起一个虾饺,准备向凌肆夭嘴边送去——忽然,一双筷子凌空伸来。
程未晚和凌肆夭都怔住了。
却是孟先觉用他那僵硬的,还没缓过来彻底的右手,举着筷子,艰难地夹起一个虾饺,送到凌肆夭嘴边。
言简意赅,脸色黑沉:“吃。”
凌肆夭:“……”
程未晚看好戏似的,眉眼之间皆是笑意,慢吞吞地将自己筷子上的虾饺送入口中,托着腮,安静地嚼了起来。
凌肆夭迎着孟先觉快要吞了他一样的视线,瑟瑟发着抖,根本不敢吃。
还是孟先觉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凶神恶煞的表情,他极力回想着自己对程未晚时的表情,有样学样,嘴角扯出个笑:“吃。”
凌肆夭:“……嘤。”
他怎么觉得,孟先觉是想借这个虾饺毒死他,脸上挂着的那个笑容,一看就不怀好意啊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