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阮蔚州放在笔记本键盘上的手止不住颤抖,张勤挽道:“这些照片是我从各处监控搜集到的,还有一部分各路人的偷拍,廖总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那几年是他不愿意提起的过去,没人敢在他面前说。”
阮蔚州没抬头,视线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小孩儿大概三岁左右,已经完全褪去稚嫩青涩的alpha眼神柔和地望着不远处草地上追着一只边牧玩闹的孩子,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深处的一些东西却好像已经死了。
波澜不惊得好像一潭沉寂的死水。
他有点局促地收回手,仿佛六年前的火一路烧到了今天,将他的手烫伤。
他开口的声音满是沙哑,“你给我看这些……”
张勤挽直接道:“廖总当初要我回国跟你成为同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一方面确实有监控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想保护、想监控一个人,他完全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让我回来是因为……他知道我暗恋他。”
阮蔚州瞬间睁大了眼,还有、这一层?
张勤挽继续讲述下去,“我跟你说我是孤儿并没有骗你,是廖总名下的基金会发现我、给了我学习的机会,后来廖总又将我收进了蓝鲸的核心小组,我喜欢他这件事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在蓝鲸成立初期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是一一的另一位父亲,他曾经跟我说过,等他通过廖家的继承人考验,他想跟那个人表白,只是后来出了火灾的事。”
第78章 flag立下是要推翻的
阮蔚州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那时候他跟吕中瑞的关系已经很僵了,只是他傻,还以为对方在自己的紧追下真的会给他一个交代,却没想到只是在酝酿一场除掉他这个包袱的火灾。
廖观宁……廖观宁那个时候应该是怀抱着希望的吧,但是火灾中他却亲手将对方的感情踩在了脚底下。
只是个替身而已,别异想天开了。
一想到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的话,阮蔚州就不觉得廖观宁现在做的一切有多过分,这个alpha在面对他的时候……留情了。
张勤挽留意着阮蔚州的表情,又道:“回国接近你到底要做什么,除了保护和监控之外一定另有目的,他没说,我没问,一开始我不明白,后来就明白了。
“廖总值得人喜欢,蔚州,你很幸运。”
值得喜欢?
对此阮蔚州没有异议,“他很优秀,足够有魅力,alpha、beta、Omega,不分性别,谁喜欢上他都不用意外。”
“但他只喜欢你一个。”
“我只不过是替身而已,”阮蔚州有点不忍心去看照片了,那些都是在提醒他当初的伤害,“一一的父亲,没人能取代他,甚至于……观宁不止爱他,也恨他。”
张勤挽神情依旧淡淡的,但是冷意褪去了不少,“之前的事情我了解不多,在国外那几年他过得很难,背上的伤口反复感染迟迟不好,一一又粘人,除了照顾一一和打理公司的事务,他对国内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心力关注,廖董又隐瞒了全部消息,直到四年后回国才知道。
“然后就开始着手调查……魏一铎的死因,不到一年时间就查清楚了,是吕中瑞没错,证据也搜齐到位,之后就开始了布局。”
阮蔚州的手放在腿上,不由得攥紧了,“你的意思是说、明辉跟吕氏合作本身就是设好的局?”
“没错,登高跌重,只有攀爬德够高,摔下来的时候才足够疼,这是他的原话。”
阮蔚州勾了勾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们在这点上还真是有默契啊,就是没想到自己也被这样报复了,让他真的喜欢上对方,又被告知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挺好。
他没忍住又问道:“那你怎么突然要回去?”
说到这个张勤挽的神情有些微的疑惑,“之前我隐晦地跟他提过,暗恋这件事结束了,他也明白,我留在国内并没有什么用。
“他爱你,我能感觉到,所以这次你们……暂且说是冷战吧,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并不明白到底放生了什么,而且他还把扳倒吕中瑞的证据交给了你。”
阮蔚州接道:“我们之间大概也结束了,他不会……爱我。”
张勤挽很坚定地强调,“他爱你。”
阮蔚州轻轻哼笑了声,“这就是我不明白了,他要是真爱我怎么可能会在我有他孩子的时候不闻不问!他根本不想跟我再纠缠,明白么,我们之间……结束了。”
阮蔚州看似无所谓但又难掩伤心的姿态让张勤挽皱起眉,“首先,他爱你,跟替身无关,他根本没必要为一个替身迁就至此;
“其次,他的为人你多少清楚,如果对你没有感情,不会把吕中瑞买凶谋杀的证据交给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他想让你来帮他跟过去做个了结?”
“不可能!”
“你能推翻我的说法吗?他放不下魏一铎,又为什么把能让吕中瑞定罪的证据交给你?”
张勤挽面容冷淡平静,说的话却让阮蔚州无法反驳,为什么迁就他,为什么关心他、照顾他,不还是对他有感情吗。
替身,从头到尾就没有替身,被玩弄的只是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
他只以为廖观宁把吕中瑞的犯罪证据交给他是想让他亲自报仇,根本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跟过去做个了结。
看着阮蔚州暗淡的眼神有些微亮光,张勤挽唇角微弯,“你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既然喜欢他,那就面对现在的问题,想办法解决,去把他追回来、抢回来,如果你真的就此放弃,我才真的看不起你。”
阮蔚州冷哼一声,紧盯着张勤挽,“你不用跟我玩儿激将法。”
“是不是激将法你比我清楚,蔚州——你承认吧,你根本放不下他。”张勤挽给出了最后的理由,“如果你能放下根本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打掉孩子。”
阮蔚州的手狠狠一抖,他伸开手指扣在膝头,垂眼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好一会儿才止不住地笑起来。
张勤挽看着阮蔚州不住抖动的肩头,心里发紧,“你……”
阮蔚州抬起头,眼里是湛湛的锋芒,压在心底的话似乎终于可以毫无障碍地坦言了,“你说的没错,我根本放不下他。”
要真能放得下,他大概就不用纠结这个孩子有没有必要来到这世上了,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跟廖观宁的孩子才是关键。
他爱这个男人,愿意给人家生孩子。
仅此而已。
豁然。
张勤挽松了口气,“想明白就好,一孕傻三年,老话没错。”
阮蔚州这一次没反驳,傻,他确实是傻,廖观宁爱他也恨他,他以前不爱、现在陷得深,何必囿于那点恨,该他还的还就是,他该看的是爱不是恨。
他重新看向屏幕上的男人,廖观宁眉眼深邃平和,精致、凌厉,也似乎永远平静,不过现在他要去搅乱一池的平静了。
阮蔚州指了下笔记本,“照片发给我吧,谢谢。”
“不用跟我说谢谢。”
阮蔚州摇摇头,“要说,是我钻进了死胡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与其说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挽回。”
“三十六计,够用了。”
张勤挽难得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容,“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保持联系。”
跟张勤挽分开后,阮蔚州晃悠着往办公楼走。
广玉兰郁郁葱葱,油亮的墨绿叶子间缀着大朵的玉兰花,紫色的鸢尾,雪白的栀子,深紫浅紫白色黄色的三色堇长长一溜,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阮蔚州这几天来学校的时候都没发现这些花开得这么好了。
夏日阳光漫漫,他仰起头,被日光晃了眼,一孕傻三年啊,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事实确实是这样,好在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微微眯起眼,唇边是压不下去的笑意,廖大总裁,等好接招吧。
阮蔚州敲开陈思琼的办公室,之前说好考完来找人的,“忙完了吗?”
陈思琼合上书,“忙完了,我送你回去。”
阮蔚州摇摇头,笑道:“我们去医院。”
陈思琼觉得阮蔚州的情绪变化很大,如果说之前是隐隐的低落和抑郁,现在就是明明朗朗的,好像是柳暗花明了,说直白些就是有人气儿了。
他试探着问,“去打掉孩子?”
“不,”阮蔚州稍微偏了偏头,心情是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豁然,顶着陈思琼探寻的目光,唇角扬起,“做产检。”
陈思琼愣住,这是……想明白、做好决定了?
明辉的总裁办公室里,俞柏堂靠在办公桌一边,瞥了眼桌上摊开的报告,轻轻啧了声,“你怎么看?”
廖观宁合上完整的检查报告,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轻声道:“他想留下这个孩子。”
俞柏堂耸了下肩,“我早跟你说过他不像是会放弃的,你这样行不通,我觉得……留下孩子只是第一步,他要是打算放弃八成连这个孩子都不会要。”
廖观宁神情间有些微的倦怠,他以为可以就此结束这些年的纠缠,却没想到阮蔚州大概并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