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到第九局,天已经暗下来了,以输局累计,不得不扒了一山当众跳舞的却是雯国的其中两位副帅。那两个人跪在定雪侯和苏仲明的面前,实则是向苏仲明下跪,求饶似的发出请求,“男子汉大丈夫,宁愿血洒沙场,也不能汝了气节,还请收回成命,若是不能,我等愿意受军辊刑罚!”
苏仲明心里咒骂完定雪侯是走了狗屎运,表面大方道:“两位将军,何必如此言重,只不过是跳一个舞罢了,只须扭一扭辟谷即可,若是觉得这样也丢人,那你们也可一起跳一段TANGO啊。”
“这……两个大男人,如何跳法?”那两个副帅像姑娘家那样钮钮涅涅着,怎样都不肯与对方一起共舞。不等苏仲明回答,千秦好奇地开了口,“这……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只有雯国才有?”
苏仲明嘿嘿笑了笑,自谦道:“因为我国陛下不喜女子柔舞,所以设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起跳的舞,一个叫TANGO,一个叫华尔兹。”
千秦大感兴趣,立即劝说那两位副帅,“两位将军就请不要蜕辞,本帅还未见过这出自雯国的歌舞,如果不嫌弃,佳陵军营里有营即,可唤两个来与两位将军共舞。”
那两位副帅闻言,脸色大变,急忙道:“营即就算了罢,我等宁愿共舞!”千秦大笑起来,取笑道:“是怕事情传到娇妻那里去,是吧?”那两位副帅同时垂下头,说不出一句话来,想必真是被千秦给说中了。
“那就快点跳舞啊!啰啰嗦嗦的做什么?”千秦负手,催了一催。那二人见苏仲明不吭声,无奈,只好摘下佩剑,托了上衣,鹿肩坦凶,娄住对方的妖,沃住对方的手,当着众人面有节奏地跳起了探戈。
他们严肃地面庞,憨然的舞姿,一时把苏仲明给逗乐了,他本来是憋着,但最终还是憋不住,唇角轻掀,笑了起来。定雪侯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很高兴,他庆幸自己没有拒邀不来,甚至,心里面还幻想着与他情深脉脉地共舞一支探戈。
千秦笑得最为大方,冲苏仲明说道:“原来探狗是如此,果然有趣,那要是换成一对男女,一定很美了。”苏仲明摇摇头,“不对不对,是TANGO,不是探狗……”千秦颇为不在意,回答:“我哪里懂得你们雯国的方言,只要说得相似,你明白就成。”
苏仲明心里也很明白,这千秦没学过英文,自然学不会正确的发音,他便不那么介意,待那两位副帅跳完了舞,便出了大屋。他一走,定雪侯也紧跟了上去,千秦一见,微微一笑,有意无意地问那副帅,“你们的大帅与那苏将军似乎很有交情?”
那副帅把佩剑佩带回妖间,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他们的交情是朝廷里皆知的事,我军大帅啊,平时不爱与长公主出街,但偏偏就常与苏将军一起逛逛,可见兄弟之义非同一般呐!”千秦听之,沉思起来,并且慢慢地转过身,片刻后,下了断言,“有问题。”
那两位副帅面面相觑,一时半刻不解,“有何问题?”千秦负手,却是怎样也不替她们解惑,只是口中喃喃,“绝对有问题……”
再说苏仲明走出大屋以后,定雪侯一直慢悠悠地尾随在后,一句话也不吭,只是像影子一般跟着,苏仲明定住,他也跟着定住,苏仲明回头,问他:“你没有事情做?想来当我的保镖了?”
“现在是歇战,哪里用得着人保护?”定雪侯直说己见。苏仲明平淡地望着他,“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现在要去嘘嘘,你也要去嘘嘘?”
定雪侯愣了一下,脸上挂起不好意思的神情,张了张口,“你……要去嘘嘘?”苏仲明爽直地回答他,“是啊!你别跟着来,咱们之间有别!”定雪侯自然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是什么,不敢往前跟了,只看着他慢慢地走远了。
苏仲明的身影消失在定雪侯的眼界里之后,定雪侯开始在城中没有目的的随意溜达,他回想当初他洛下深上衣袍的那一夜,津津有味地拾起当时的记忆,可纵然怎么觉得那时候多么美丽的一个夜晚,到如今也只能换来一声接着一声不由自主的叹息。
他心里无比清晰——那少年国主不爱他。或者,委婉一点儿地自我安慰——那少年国主暂时没有爱上他。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心里面泛滥起了酸楚,鸭制不下,唯有靠拍了拍凶堂才稍稍好受一点。
几日后,敌军来攻城,率领他们前来叫战的是一个葛云将军天澄。在葛云国,王室宗亲皆姓天,这天澄即是葛云国王室里排行第六的王子,此人性情鲁莽又草率,此次攻城全然是由姓子使唤,根本没有听从其他将军的劝说。
而葛云国摄政王正是知晓了他这一点,借这次机会,也想顺手除掉他。天澄愚钝,只因为不服那摄政王为自己的皇弟辅政,不服那摄政王瞧不起自己的本事,就想借此战赢得头等大功,却是不知正中那人的圈套。
佳陵和雯国那两支大军更是不懂内情,见是敌军来攻城了,丝毫不手软,急忙拼死守护城门,放见回击,一时硝烟四起,满地尸塚,血流成河。
苏仲明早闻军角之声,从屋子里冲出来,到廊子,扶栏往下看去,正见定雪侯匆忙赶去城头指挥作战,他启唇朝他大喊,“喂——”定雪侯回头仰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直往前走,恰巧遇到赶过来的易烨青,他只叮嘱道,“看好他。”即刻大步而去。
苏仲明从楼上奔下来时,早已不见那定雪侯的身影,随即命令易烨青,“走!咱们到城头去看看!”易烨青迟疑了一下,没有劝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两人赶到了城头,眼界里立刻遍布那残酷的厮杀。
苏仲明生平第二次看到活仁的身躯被锋利的刀戟劈成两半,血肉横飞,五脏六腑涂地,滚落到地上的头颅像野草那样随意任人踩在脚下,乃至踩成了烂瓜一般的模糊破碎的模样,这种种惨到不堪入目,他不由闭上了眼,极度想马上返回和平时代。
身旁的青年轻轻彻了他一下,才让他无奈地睁开眼睛,无可奈何地去面对眼前那个残酷到折磨人心的情景。
“主公……”易烨青唤他一声。苏仲明摇了摇手,“我没事……”话音刚落,这时候,有人挂帅领军冲出栗柯城,苏仲明往外一望,看见那将军正是定雪侯,他依稀记起贺舞葵说过这男子是个爱出风头的人,这个时候想唤他回来却已是晚了。
☆、第27话
苏仲明轻皱眉,心里很是担忧。身旁的易烨青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启唇安慰,“我几番与他较量过,几次都曾败于他,此次出战,一定不会失手的。”苏仲明不语,一直看着城楼下的定雪侯浴血奋战。
沙场后方的高坡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报臂站立着观望河岸上的厮杀场面,不为所动,他望向栗柯城楼,在从凹形的瞭望孔中看到苏仲明的半张面庞之后,陡然一惊,轻声脱口,“雯国的雯王?!”立即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了高坡上。
那人再次出现时,是在敌军的军营当中,他单膝跪在一身男子装扮的上元贺香的面前,向他一五一十地禀告,“禀少掌门,在栗柯城楼上发现了雯王!”上元贺香正拿着布块擦拭那一把与众不同的剑器——□□,闻他一言,同是大惊,“什么?他也来了?!”
没有思考原因,她笑了起来,恰巧一男子撩起帐子进来,见状,立刻起了疑惑,他出声问道:“什么事情让你乐成那样,莫非是天澄真的那样没用,这么快就被解决掉了?”上元贺香把剑器放回鞘中,却是不肯回答。
那男子便又问单膝跪在地上的那名黑衣人,“玄宁,把事情告诉我。”黑衣人不敢隐瞒实情,只得老实地答道:“属下在观战局时,发现那雯王也在那栗柯城中。”那男子听罢,愈加好奇,“雯王?”
上元贺香轻呵一声,才开口,“是我师弟,正确来说,是我师父的儿子。”那男子随即急着问,“他长得可美?”上元贺香再度冷笑起来,训斥他一顿,“真是死性不改!他是你能寻化问留的人么!”
那男子面不改色,“你把他抓来,我看一看,你不抓,我自己亲自去抓。”上元贺香哼了一声,“非常不巧,青鸾城选了他做新任城主,跟他老熟的我还真是有些为难。本来抓他过来没什么用,不过现在身临沙场,有他当人质,一定能赢了这场战!”
“那你还不快叫人去抓他?”那男子交叉双臂报于凶前,催促她一声。上元贺香却不是他所能驱使得动的人,她瞪了他一眼,冷言道:“你有本事,自己就去抓。现在天澄还没有解决掉,你那么心急,就自己去,少牵连到别人。”
那男子伸了个懒腰,随意找了借口推脱,“我不认识他,只怕是抓错了人。”上元贺香举起剑器,无情地将剑鞘尖指向他,“我可要警告你,不准动我师弟一分一毫。”那男子哼了一哼,心里根本不在乎,一转身,就坐在桌前倚着桌,掏出一个水袋,拔塞喝了起来,袋内盛的并非是清水甘泉,而是酿了三十年之久的美酒。
上元贺香瞧了一眼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觉又瞪了一眼,心里极厌恶地骂他,“真是个没有用的、窝囊的男人。”